九轉金丹的靈識宛如一張巨大的漁網,把這些小魚小蝦們,細細篩了一遍。
片刻之后,顧雪城面露失望之色,正要轉身離去,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極其緩慢地扭過頭,向周悅的方向望來。
周悅心里“咯噔”一聲。
顧雪城盯著周悅,輕輕瞇了瞇眼睛,似乎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來為什麼,他略微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到周悅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集在了周悅深身上。
“抬頭。”顧雪城淡淡道。
周悅只好硬著頭皮,慢慢抬起頭來。
顧雪城只在他臉上掃了一眼,就冷冷道:“為何易容?”
周悅如今是雙保險,內服易容丹,外敷藥水,額角還貼了塊滑稽的膏藥,他咽了口唾沫,估摸顧雪城多半只看出了那層藥水,但如果自己應對不當,讓顧雪城起了疑心,仔細探查自己的經脈丹田,這小子今日不比往時,十有八九會發現自己服了易容丹。
周悅頂著對方冰冷的目光,硬著頭皮努力轉動腦筋,倒是有個法子,可是……
顧雪城的臉色已經有些不耐煩,又冷冷道:“為何易容?”
就在這個時候,周悅終于豁了出去,一把撕下額角的狗皮膏藥,又胡亂吐了兩口唾沫在掌心,狠狠揉去了臉上的易容藥水,露出下面那張普普通通的清秀面容。
他扭扭捏捏道:“回稟掌門仙尊,小人自幼過于……美貌,爹娘從小就囑咐小人,除非遇到今生摯愛,否則不能輕易展示真容。”
他這口水卸妝的法子實在太過粗俗,再加上頂著一張普普通通的臉,說出那種匪夷所思的話,一時之間,眾人臉色都變得極為精彩,有人吃驚,有人好笑,有人鄙夷,就連顧雪城都蹙起了眉頭,臉色十分難看。
周悅原以為顧雪城會被雷得立刻拂袖而去,誰知道顧雪城深深吸了一口氣,竟然忍了下來,伸手去抓周悅手腕,似乎想要探查他的經脈丹田。
說時遲那時快,周悅一把抓住對方冰冷修長的手,滿面嬌羞道:“仙尊,您是不是看上小人了?小人一直非常仰慕您,愿意做您的爐鼎,承您的雨露……小人這番心意,林峰主座下的付青云師兄、曾流云師兄,他們都知道。”
眾人紛紛向付青云和曾流云望去,連林思韻也忍不住向這兩個弟子望去,付青云臉色古怪,曾流云一臉鄙夷,他們的表情都說明了同一件事——周悅說的話是真的。
周悅拽著顧雪城衣袖,哀聲道:“仙尊,求您收了小人吧,求您讓小人服侍吧……”
顧雪城的臉色幾乎黑如鍋底,他猛地一摔袖子,狠狠把周悅拂到地上,仿佛碰到了什麼不干凈的東西,厲聲道:“放肆!!”
周悅如愿以償地被狠狠掀開,他也被自己雷得不輕,但他極有打工人覺悟,畢竟為了完成任務,他以前在大庭廣眾之下,連“我想嘗嘗做女人的滋味兒”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如今這些只是毛毛雨。
顧雪城轉身就走,周悅做戲做全套,趴伏在地上,哀聲道:“仙尊!仙尊!小人是真心仰慕您啊!”
顧雪城走得更快了。
兩個管事趕緊撲了上來,死死捂住了周悅的嘴:“你發什麼瘋,竟敢驚擾掌門仙尊!”
“嗚嗚,放開我!仙尊!”周悅假裝拼命掙扎,心里長長松了口氣,眼前這關總算蒙混過去了,忽然,他眼角瞥到了什麼,原來白晨雨一直愣愣地望著這邊。
周悅腦海空白了一瞬,糟了,忘了小孩兒在這里了,做兄長的臉都丟光了,他不再丟臉地掙扎,假裝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其實也確實有點心如死灰。
原來,這就是卑微的打工人嗎?
顧雪城離開之后,清風使又朗聲宣布道:“傳掌門仙尊口諭,第一,從今日起,凡是離開凌霄城者,必須手持各峰主手令;第二,一年內新進之外門弟子,不得離開凌霄峰;第三,一年內新進之灑掃仆役,不再負責灑掃山道,入凌霄殿、后花園、藏書樓灑掃。”
眾人議論紛紛,都摸不清顧雪城的意思,只有周悅心中明白,看來顧雪城并沒有放棄排查,而且猜到了是內賊,一副細水長流,準備守株待兔的樣子。
周悅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對啊,按照顧雪城的口諭,自己就可以去打掃藏書樓了!
凌霄城的藏書樓可是個寶藏,自己如今偷不到藥材,簡直一籌莫展,正好借此機會去藏書樓查閱各種古籍,看看除了凝雪丸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結丹的法子。
果然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從凌霄殿回來之后,白晨雨明顯有些擔心:“哥哥,你今天……你沒事兒吧?”
周悅回想起自己那段精彩表演,硬著頭皮扯了扯唇角,尷尬一笑,努力挽尊道:“小雨,哥哥也是沒有辦法。”
“哥哥……”白晨雨望著他,眼神漸漸變得有些復雜,仿佛既內疚自己的無能為力,又感激周悅為了幫助自己結丹,竟然做出了這樣的犧牲。
他小聲道:“哥哥,我會努力的,我不會比那個贗……比顧雪城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