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發現了遇害人的五行屬性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什麼線索了,眾人簡直一籌莫展,直到有一天晚上,苦真的大徒弟觀虛在巡邏的途中,偶然看見了一個黑影。
因為童男童女連續遇害,京城如今已經宵禁,觀虛看見那個黑影,登時便起了疑心,于是一路跟著黑影,來到了城外的一間土地廟里。
他偷偷跟著那人下了地窖,而后親眼看見,在那地窖角落里,一層厚厚的稻草下面,竟然藏著五具被抽干全身血液的幼童干尸!
觀虛大驚失色,但又不敢擅自行動,便暗暗跟蹤那人,直到那人回到金蕊樓,觀虛才知道那人竟然是金蕊樓的一個小倌兒,還沒開苞,名喚雨兒。
聽到這里,周悅看了看那跪著的小倌,不由得擰起了眉毛:“他才多大?十四?十五?竟然能做下這等案子?”
苦真嘆了口氣:“老衲和松濤觀的清靈道長探查過他的經脈,此人雖然修為淺薄,但的確是個修邪術的魔修,絕不會有錯。”
清靈子點了點頭:“正是。”
周悅蹙眉道:“苦真大師,你能否將此事始末細細說來?在下洗耳恭聽。”
苦真緩緩道:“這小倌自幼天賦異稟,不知怎的撿到了一本修魔邪術,他按照那邪術修行,不過兩年便有所小成,他還想再進一步,于是白日隱匿在青樓里,晚上便出去物色童男童女,抽取全身鮮血,到那城外荒廟煉制人丹……”
那名喚雨兒的小倌忽然尖叫一聲:“老禿驢滿嘴噴糞!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那雨兒出身低賤,長年混跡青樓,言語自然粗鄙不堪,在座修士個個皺眉,苦真的大弟子觀虛更是勃然大怒:“兔兒爺找死!”
雨兒絲毫不懼,反而破口大罵道:“是老禿驢誣陷我!老禿驢你不得好死……”
苦真微微蹙眉,對觀虛使了個眼色。
“你找死!”觀虛立刻大步上前,對著雨兒當胸便是狠狠一腳!而后更是伸出兩只大手,“咔嚓”一聲卸了雨兒下巴!
“嗚嗚……嗚……”雨兒被踢得歪倒在地上,整個人疼得蜷縮成了一小團,因為被卸了下巴合不攏嘴,眼淚、鼻涕、唾液、還有鮮血,幾種液體混在一起從口鼻流到地上,狼狽到了極點。
淚眼模糊中,他看著眼前這些高大的修士,他們潔白的鞋幫,他們繡著暗紋的絲綢衣裳,他們高高在上睥睨眾生的姿態……
他們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是一群生殺予奪的神仙,而自己是一只最低賤最骯臟的蟑螂,一生都生活在陰溝里不見陽光,只能任由他們雪白的鞋底揉搓踐踏。
他們該死……他們該死……他們該死!!!
雨兒眼里忽然迸發出極度的怨毒之意,臉上涕淚橫流,喉嚨里也發出了嘶啞的喊叫聲:“啊啊……”
他那模樣實在太過惡心,眾人盡皆蹙眉,一名劍修冷冷道:“此人既是魔修,又十分狡詐,不如捏碎他的全身關節,再廢了他的靈根,以免再生事端。”
秦少松恨恨道:“正該如此!”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沒錯,該當如此!”
苦真淡淡道:“觀虛,你去吧,用碎云指。”
觀虛道:“是!”
雨兒只覺得胸口一片冰冷,身體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他們要……他們要捏碎自己的全身關節,還要廢了自己的靈根……不要,他好不容易才發現自己有靈根,他想好好修行,再苦再累也不怕,他不想做小倌,他不想做蟑螂,他想從陰溝里爬出去,他想看一看太陽……
“不要,不要!!”他忽然瘋狂地掙扎起來,可是根本掙不脫身上那串佛珠法器,那個叫觀虛的禿驢捉住了他的肩膀,兩根鐵一般的手指頭搭在了他的肩關節上,靈力微吐,便要狠狠一捏——
電光石火間,一道柔和但難以抗拒的袖風斜斜拂來!觀虛的動作登時被打歪了!
而后,雨兒聽見一個溫和淡然的聲音:“算了吧,何必呢?”
眾人安靜了一瞬,而后便是一陣竊竊私語,修士們似乎都非常驚訝,竟然有人出手幫助一個魔修。
“周峰主他這是……”
“他要幫魔修?”
秦少松怫然不悅道:“周峰主,你這是何意?”
苦真嘆了口氣:“雖然老衲不明白,周峰主為何出手救一個魔修,但既然周峰主這麼說了,那就便宜他了。觀虛,你回來罷。”
是誰?是誰救了自己?雨兒趴在地上,整個人還在止不住地發抖,他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終于緩緩抬起頭。
一個男人映入了他的眼簾,那人穿著一身天青色衫子,模樣溫潤秀雅,一雙漆黑的眼睛垂眸看著自己,里面竟然有一絲憐憫,神仙般的模樣。
雨兒腦海里一片茫然,他是神仙嗎?是來救自己的嗎?
而后,他聽見那個男人淡淡道:“苦真大師,捏碎他全身關節倒也罷了,可是此人修為淺薄,只怕熬不住死了,又如何審問?待問明白了,再捏碎關節,抽去靈根,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還是周峰主想得周到。”
“是啊,是啊。”
雨兒的一顆心緩緩沉入了冰水里。
原來這個神仙般的人,和那些人是一樣的,也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也把自己當成一只陰溝里的蟑螂,他比那些人更虛偽、更可惡、更該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