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這天傍晚,兩人在堂屋用晚膳,周悅想著黑化值的事情,整個人都心不在焉的。
顧雪城夾了一筷子雪白的清蒸鱸魚,細細剔了刺之后,放進周悅碗里:“哥哥,這鱸魚挺新鮮的,嘗一口吧。”
周悅看了那塊魚肉一眼,實在沒有胃口,他腦子里全是那個極其荒謬的猜想,忍不住隔著衣襟摸了摸胸口那枚玉佩。
顧雪城眼神微凝,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動作,他知道周悅還在掛念那塊被自己弄丟的蟠龍玉佩,心中一陣愧疚,輕輕垂下了睫毛。
周悅思索了一會兒,輕聲問道:“小城,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掛在脖子上那塊玉佩,是什麼樣子的?”
顧雪城猶豫了一下,按照夢境描述道:“約莫一寸大小,質地應該是羊脂玉,通體潔白,呈半圓形,雕刻的是一條蟠龍。”
周悅喃喃道:“那就沒錯啊。”
顧雪城看著周悅失魂落魄的樣子,想起自己想好的那個計劃,心中暗暗決定,不能再拖了,今晚就行動,他要讓哥哥高興。
行動的第一步,是要留下來過夜。可是,怎麼才能說服哥哥,讓自己留下來呢?
晚膳過后,周悅覺得有些頭疼,便想早點就寢,以往這個時候,顧雪城應該回到自己的東廂房,繼續挑燈夜戰,學習劍譜丹經,可是他今天卻搶了白術的活兒,親手給周悅鋪了床,又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天色暗了下去,外面漸漸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天際也隱隱傳來隆隆的沉悶雷聲。
周悅打了個哈欠,看著賴在屋子里的小孩兒,無奈道:“小城啊,你怎麼還不回屋?”
顧雪城吞吞吐吐道:“哥哥,我,我想……”
這時,只聽“嘶啦——”一聲,一道雪亮的閃電瞬間撕破了漆黑的天幕!很快,天邊又滾過一連串炸雷!
轟隆隆!!!
雷聲過后,周悅忍不住開玩笑道:“小城兒,你該不會是害怕打雷吧?”
顧雪城微微一愣,而后眼睛東瞟西瞟的,居然沒有反駁。
周悅眨了眨眼睛,不會吧,還真讓自己給說中了。他不禁有些好笑:“這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積雨云電荷……不過是天道降罰罷了,不打好人的。”
顧雪城低垂眸子,兩手輕輕絞著衣角,小聲道:“哥哥,求你了。”
臥槽,這也太萌了,犯規了啊。周悅簡直毫無招架之力,只能當場繳械:“行吧,行吧。不過咱們可說好了啊,就這一回。”
“謝謝哥哥!”顧雪城明顯十分開心,雪白的臉蛋泛起了一層薄粉,哧溜一聲就鉆進了被窩里,黑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悅。
真是個孩子。周悅無奈地搖了搖頭,脫去素青外袍,睡在了大床外側。
他確實有些倦了,捂嘴打了個呵欠,彈指滅了屋里蠟燭,又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趕緊睡了啊。”
不知過了多久,周悅的呼吸聲漸漸勻凈下來。
顧雪城輕聲喚道:“哥哥?哥哥?”
周悅沒有反應,窗外雨勢越發大了。
顧雪城深深吸了口氣,躡手躡腳地翻身而起,借著雷鳴電閃的雪亮光芒,打量著熟睡的周悅。
哥哥睡得很熟,纖長的睫毛密密低垂,蒼白的臉頰泛著一層薄粉,淡色的嘴唇微微張著,秀氣的下頜窄窄的,順著那修長的脖頸往下看,白色的內衫交領處,有一根細細的紅線。
顧雪城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頭,勾住那根紅線,輕輕一拉。??
一枚玉佩悄無聲息地被拉了出來,那是一枚潔白的羊脂玉佩,呈半圓形,成色極好,雕著一只展翅飛翔的鸞鳳。
那天在梨花樹下,顧雪城便有了這個想法,雖然自己對玉佩毫無印象,幾乎不可能找得回來,但他可以按照夢里那枚蟠龍玉佩的模樣,親手打磨一枚完全一樣的玉佩,讓哥哥開心。
只是夢境畢竟太過虛幻,他必須仔細看看實物的玉石質地、具體尺寸,特別是吻和處的邊緣形狀,才能打造出一枚完美無缺的蟠龍玉佩。
可是顧雪城偷偷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發現周悅一直把這枚玉佩貼身戴著,他心中有鬼,自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向周悅討過來看看,只能趁周悅睡著,偷偷察看一番。
顧雪城仔細觀察著那枚玉佩,小手指不小心擦過了周悅脖頸,周悅似乎覺得有些癢,微微偏了偏頭,含糊地嘀咕道:“唔……”
顧雪城嚇了一跳,手里的玉佩“啪”一聲落在了被子上。
糟了。他一顆心高高懸了起來,萬分緊張地盯著周悅,但周悅并沒有醒,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又迷迷糊糊地嘟噥道:“玉佩……為什麼……”
顧雪城微微一愣,心中登時又酸又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哥哥一直把兩人的前世信物貼身戴著,連睡覺都舍不得摘下來,做夢都念叨著,自己卻把信物弄丟了。
是自己辜負了哥哥。
他抿了抿唇,輕手輕腳地把玉佩放回周悅頸間,而后悄悄躺下了。
可是躺下之后,或許是外面的雨聲太大了,或許是外面的雷聲太響了,或許是被子上那股清冷苦澀的藥香太提神,又或許是心里實在太過內疚,顧雪城怎麼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