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楊賀溫溫柔柔地一碰他,季堯滿腔的戾氣就被撫平了。
他太想把楊賀叼在嘴里了,最好是一口一口嚼碎了吞下去,和著血肉,可又想永遠地含在柔軟的舌頭里。是楊賀這些時日的柔順迷惑了季堯,讓他太忘乎所以,將床榻之間的皮肉溫存,繾綣悱惻當了真。
他險些忘了楊賀到底是什麼人。
今日楊賀這一手,反倒讓季堯徹底地冷靜了下來。
楊賀無時無刻不想殺他。
季堯想,對楊賀從來不需要溫情。
他家督公是一條漂亮瑰麗的毒蛇,他瘋狂地迷戀他,連能要命的獠牙都覺得迷人,就只好豢養他,掐著他的七寸,把他和自己死死地釘在一起。
第二天,季堯如常參與圍獵。
獵場廣闊,同行的朝中重臣還攜了自家的兒子,希望在皇帝面前露個臉,人不少,季寰很高興,說必番圍獵拔得頭籌的,他有重賞。
底下又是一片謝恩聲,世家子弟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熱火朝天的,氣氛頗為熱烈。
季寰那小貴人今日也穿著騎裝,杏眼瓊鼻,臉頰圓潤,肉嘟嘟的娃娃臉,可愛又靈動,她也上了馬,和季寰咬耳朵。
季寰便也湊過去和她說笑,不知說了什麼,被小貴人橫了一眼。二人親昵不似皇家帝妃,反而像是尋常人家新婚燕爾,鶼鰈情深的小夫妻。
楊賀騎術不精,身下馬也是匹溫馴好駕馭的馬,慢吞吞地跟著皇帝。季堯早和世家子弟一道,那張臉占盡了便宜,眉眼飛揚,虎牙尖巧,一股子少年意氣,很招人喜歡。
日頭漸高,幾輪下來,各自獵得的獵物有多有少,世家子弟好勝心強,哪個肯落人后,慢慢地就散了開去,尋找自己的獵物去了。
楊賀不習慣騎馬,大腿磨得疼,也有了幾分熱意,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季寰正拉滿長弓,須臾間,箭如流星疾射而出。
楊賀看了眼,是只覓食的鹿,中了箭,倒在血泊里。
楊賀驅馬上前,說:“今日頭籌,非陛下莫屬了。”
季寰勒著韁繩,將弓搭在馬背上,笑道:“這話說得為時尚早,朕瞧著,今日有幾個少年都很不錯,是可塑之才。”
楊賀笑了笑,正想說話,季寰突然豎起一根手指頭抵嘴邊,“噓——你看,”他揚了揚下巴,楊賀看過去,發現不遠處蹲著只雪白的兔子,小而圓,胖嘟嘟的,兩只耳朵支棱著。
季寰低笑了聲,說:“你看像不像菀菀?”
菀菀是小貴人的閨寧。
楊賀莞爾,季寰一眼不眨地看著那只兔子,對楊賀說:“阿堯昨日才墜了馬,你去給朕看著阿堯,他要是身子不爽利就讓他回去休息,不要硬撐著。”
“朕去把那只兔子抓來送給菀菀。”
楊賀應了聲是,吩咐左右照看好季寰,才帶了幾個人去找季堯。
楊賀沒想到會遇刺。
他才找著季堯,季堯落了單,身邊剩了幾個禁軍侍衛,懶洋洋地坐在樹底下。
楊賀坐在馬上,皺著眉毛問他,“殿下怎麼一人在此?”
季堯一見他,眼睛都亮了亮,嘴角噙笑,悠悠地嘆了口氣說:“那些人都忙著爭個高低,我箭法不精,騎術平平,只好自己打發時間了。”
楊賀說:“既是如此,殿下隨我回去吧。”
季堯笑了起來,道:“公公這是特意來找我的啊?”
楊賀不咸不淡地說:“陛下擔憂殿下身體,著我來尋殿下。”
季堯哦了聲,又嘆氣:“公公的坦誠用的真不是地方。
”
楊賀不置可否。
季堯站直了身,笑道:“這兒風景好,不急著回去,公公下馬走走?”
楊賀猶豫了一下,正想拒絕,聽季堯說:“我騎馬騎得太久,腿有些疼,公公陪我再休息片刻吧。”
楊賀看了季堯一眼,到底是點了點頭,說:“那就依殿下。”
季堯臉上露出笑容,走上前來,伸手給楊賀說:“下來。”
楊賀遲疑著垂下眼睛,看著少年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沒多說什麼,抓住了,正想踏鞍下馬,突然腰間一緊,季堯半抱著他往下一按,短促地說了聲:“小心——”
二人倉促地避開,幾支箭擦著楊賀的衣袖掠了過去。
楊賀變了臉色,“刺客。”
箭簇如雨,二人躲在樹后,互相對視了一眼,楊賀抬手放出一支傳訊煙花,周遭不知何時多了幾十個黑衣蒙面的刺客。
圍獵出行的禁軍都是精銳,直接和刺客纏斗,季堯緊緊攥著楊賀的手,當機立斷道:“對方人多勢眾,走。”
刺客顯然潛伏已久,各個身手不凡,禁軍拼死抵擋之下,二人也跑得狼狽,慌不擇路,直接進了蓊郁的樹林中。
楊賀臉色難看,他幾乎是被季堯拖拽得往前跑,他養尊處優已久,鮮少如此狼狽逃命,跑得幾乎喘不過氣。
季堯卻還有心情說笑,攥緊楊賀的手腕,說:“要是被追上了,公公就得和我一起死了。”
楊賀冷聲道:“閉嘴。”
“你說他們沖你來的還是沖我來的?”季堯笑了笑,“我猜應該是沖著公公來的,如今公公樹的敵,可比我多。”
楊賀一言不發,身邊僅剩了幾個禁軍,刺客還緊攆在后面,不時就有暗箭疾射而來。
楊賀說:“無論是沖我還是沖你,如今你都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