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生活也沒有因此而產生任何波動起伏,依舊一如既往的獨來獨往。然而每每在對方深夜無法入睡爬起來看書時,閔行遠蹲身在椅側看看他認真的側臉,總覺得他似乎太孤獨了。
他隔空用手指描繪去描繪他尚且稚嫩的五官,眉眼里盡是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和。
你不應該這樣孤獨,我會在旁邊一直陪著你。
孟云池似有所感,不自覺的抬頭四處看看,瞧見被微風掀起一角的窗簾,層層輕紗疊在一起微微晃蕩,外面的天氣已有些微涼了。
他支起上半身去將窗子關上,沒發現任何東西,只道自己熬夜太久,容易出現幻覺。
后來孟云池漸漸長大了一點,身邊的人也開始逐漸多了起來。
閔行遠漂浮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中看見他課桌抽屜里多出來的幾顆大白兔奶糖,心里一突,轉頭去仔細端詳那剛放下書包的少年臉上的表情。逐漸長開的少年已出落得愈發清俊,總時不時能吸引些若有若無的目光。
他的神情很正常,仿若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那幾顆大白兔一直放在抽屜里沒被他動過。
閔行遠提起的心微微放下去一點。
剛步入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懷揣一顆躁動不安的心,總有著數不勝數的猜忌想法與不合時宜的敏感心思,在這青澀且輕狂的年代里詮釋著何謂張揚與悸動。
校外單車踩點沖過大門時響起的輕佻口哨,課間三兩聚在走廊與樓對面比賽似的高聲起哄,還有繚繞教學樓幽幽不絕的鐘聲……
孟云池依舊不咸不淡的過著自己的生活,許是路過狼藉的少女時隨手替她拾起了地上的書本,許是課上不經意間與上臺答題的少年對視了一眼,他們驚覺班上有這麼一號人,又開始忍不住暗暗開始注意。
當一個獨立游離的小世界開始被大環境所關注,多少都會產生些交集。
大抵是孟云池的前十六年過得過于平靜順遂,所以生活開始試探著給他添堵。
課桌柜里有時會躺著一兩封沒有署名,帶著花香味的信紙,臺面上偶爾也會出現那麼一份打包好的早點,仿佛是誰隨手放在這里的,孟云池全部都沒有動過。
后來有人給他表白了。
孟云池沒接受,全部婉拒。
再之后,學校里就開始流起了關于他的碎言碎語。
閔行遠瞧著座位上安靜不語的少年,又看看旁邊時不時投來的異樣目光與竊竊私語,偶爾夾雜著一兩聲咬字不甚清晰的“車禍”“父母”“冷漠”“孤僻”等字眼傳過來,帶著股明目張膽的尖銳,絲毫不知自己的行為如何會刺痛人心。
他多想化出實體來趕跑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將他的少年護在懷中不受這些流言影響,讓他的日常恢復往里日的平靜,而不是到哪里都需要忍受這樣行所無忌的冷暴力。
就算這樣也依然有源源不斷的人往他身邊湊,許是自以為能成為他在這被孤立環境下的唯一,然而被他不咸不淡的態度疏遠以后便轉頭伙同了那些流言碎語者,用指指點點來掩飾自己被拒后的尷尬與惱怒。
少年人的熱情與張揚毫不掩飾,少年人的惡意與針對更是直白無避。
孟云池便這樣過完了他的初中時光,直到升入高中,周圍的人都換了一批。
閔行遠松了口氣,在長達三年的冷暴力下孟云池不聲不吭,若是普通人許就早已抑郁了,他心疼得緊,只道人心可畏,卻恨自己只能在他身邊徒勞的轉圈,什麼也做不了。
高中離家里遠了許多,素姨沒辦法每日開車送他去上下學,孟云池便去辦理了住校。
高中寢室八個人,兩個打呼嚕一個磨牙,還有的躲在被子里打游戲到天明,孟云池在黑夜里睜著眼睛看上鋪的床板,整夜整夜的失眠,閔行遠爬上那小小的木板床上去睡在他身側,輕聲道:“快睡吧,我在這里。”
不久后孟云池漸漸有了睡意,本平時睡覺愛朝里的他第一次翻身朝了外側,一人一魂仿若相擁在一起,一覺睡到了天明。
第二日晨鐘醒來,閔行遠坐在床邊看孟云池爬起來疊被子,家里的事務向來被素姨承包,他甚少動過手,于是將好好一團被子疊得亂七八糟,怎麼疊都不對。
閔行遠含著笑,看孟云池微微苦惱的樣子,覺得有趣又可愛。
“不是這樣的,”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先將被子鋪開來。”
孟云池側過頭,看見了旁邊那比他高出了半個頭的人。
他們高中的班長,同時也是他初中的班長,一起升上來的幾個人中也僅有他們兩人被分到了同一個班。
“鋪開后呢?”孟·生活白癡·云池面不改色的問道。
班長似乎嘆了一聲,走過來:“我疊給你看。”
他牽起孟云池被角的兩邊,雙手一振,隨后手臂一揚一揮,將三層重疊的被子兩頭折起來壓到中間,再對折,疊得方方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