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火頌不緊不慢道:“天還未黑,你若是去摘兩罐子桃花回來,今晚我便給你釀壇酒。”
仿佛一瞬間被驚喜砸中,瑯月眼神微亮,撲過去扒在他身上,“真的麼?”
火頌似有幾分困倦了,聲音變低:“你若不信也可不去,倒讓我省了些事兒……”
“去!我去!”瑯月去穿上外衣,俯身在他臉上一吻:“等我回來。”
火頌唔了一聲,模模糊糊道:“晚上你回來后叫我醒來便可……”
瑯月滿心歡喜出門去,提了兩罐子在桃林里穿梭,細細篩選,專挑那些長得最好的桃花折下來,待到夜晚時分,他提著桃花回去后,原本該躺在床上休息的人卻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屋子的空冷。
偌大的魔宮里回響著嗚嗚嚶嚶的聲音,粉雕玉琢的小嬰兒臉上掛著晶瑩淚珠,劃動著剛學會走路的腳丫子搖搖晃晃的去追逐那片寬大的袖角。
原本在半空中飄飛的袖角幽幽停下來,一聲喟嘆響起:“急什麼,又不是不要你了。”
小嬰兒被一雙手抱起,他抬起一張可憐兮兮的臉,一邊嗚嚶一邊往他懷里鉆,“粑粑……粑粑……”
孟云池將他抱在懷里摸了摸腦袋,干脆一起抱了出去,外面獨身而立的人早已等候多時,火頌面上含笑,聲音和煦,清淺道:“主上。”
經年生死一別,如今故人再見,已物是人非。
孟云池看了他許久,終于開口:“火頌。”
胖臉狐貍將那扒開一條小縫朝里偷看的小小身影叼著衣服提回來,小聲對他開口:“嚶……嚶嚶……”
這可不興看啊小寶貝,乖乖待著別動啊。
閔運用手將它的大臉糊開,不折不撓的爬過去繼續偷看。
冬飛再次叼著他的后頸衣服將人提過來,勸說:“嚶嚶……嚶……”
閔運睜著清澈見底的大眼睛看著它,半響忽然嘴一癟,哇的一聲哭起來:“哇啊……粑……粑粑……”
冬飛頓時手忙腳亂,用嘴巴去拱這焉壞兒的老祖宗求他別哭了,閔運充耳不聞,繼續扯著嗓子叫喚,冬飛嚶嚶嚶起來,也快要哭了。
孟云池仿佛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一般,低著頭為火頌沖泡茶水。
有一綹白發垂落在額前,被他漫不經心的隨手別到耳后去,將杯子推到火頌面前,“好了,喝吧。”
火頌察覺到殿中空冷的氣息,有些遲疑的開口:“主上……似乎變化了許多。”
孟云池抬頭:“你也是。”
上善若水,若說曾經的孟云池溫柔和煦若春水,那現在水凝成了冬日里的三尺寒冰,徒增滿身淡漠與拒人千里之外,光是看著便覺遙不可及,遑論接近。
火頌端起茶杯:“主上那孩子,應當是生得玉雪可愛。”
“是否玉雪可愛我不知道,但那芯子里是黑的,”孟云池道:“也不知是隨了誰的性子。”
火頌臉上不自覺帶了笑:“那這孩子的母親定然是個極合主上心意的妙人了。”
孟云池支頤,似乎回想到了什麼,微微瞇眼:“是啊,就是貪睡了些,現在都還未醒。”
火頌算了算時間,已經申時了,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主上不去哄哄他麼,這麼小的孩子最是依賴父母,哭成這樣可是被什麼嚇到了?”
孟云池揉揉額頭:“隨他去,只是想嚎嗓子罷了。”
二人閉口不談過往,只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閑常,至最后火頌微嘆一聲,道了句:“往主上能成全。
”
孟云池瞧著他:“你果真要如此?”
“是,”火頌的神色平靜:“我意已決。”
孟云池捋袖起身,嘆道:“人生重活一世不易,下了這個決定你便回不了頭。”
火頌也跟著起身,鄭重朝他行了個禮:“我該還上我欠下的。”
二人望著窗外窸窸窣窣隨風飄落的桃花瓣,具無言下來。
“好,我知道了。”孟云池輕聲答應,他垂下眼來:“但是我要你的一縷神魂。”
火頌沒問為什麼,直接應道:“是。”
孟云池將手放在他的頭頂上,上上下下的搜尋一遍,臉上微不可見的閃過一縷異色,隨后取了他一縷神魂。
火頌只覺一陣頭暈,整個人險些栽倒下來,孟云池伸手將他一扶,低聲道:“好了,隨我來吧。”
他施施然背著手出了魔宮,也不管身后哭出豬叫的閔運,火頌有些猶疑的回頭望了望,隨后抬腳跟上孟云池的腳步。
奉溪放開的神識忽的一攏,隨即破門而出,在空中化成一道流光遠去。
他停在禁谷前,收起御劍急奔而去,終于在禁谷深處看到了兩個身影。
一人著黑衣,一人為紅發,兩個人影站在息門之前。
奉溪上前幾步,“云……池?”
黑衣的人回過頭來,淡淡道:“奉溪。”
奉溪看了看他二人,“息門出了什麼事了麼?為何你二人……”
“封印破了這麼多年你都沒有發覺,奉溪,”孟云池背著手看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是不是得叫沉淵鬼門里的地鬼們都出來亂鬧一通,才能把你那發散的注意力給拉回來一點點。”
奉溪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孟云池除了那一頭白發,面容似乎絲毫未變,但性子卻是冰冷了不少。
奉溪不想再多言徒增他的厭惡,便收了手在一旁靜看他們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