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云池看著他道:“對不起。”
“我知道的,”閔行遠抱他:“師尊沒有任何錯,不必道歉。”
當年的因果循環早已結束,繞是再多的恩恩怨怨也都皆被埋葬在了過去,消湮在歲月的長河里,死者逝去,生者緬懷,除卻如此,在時代的巨輪碾壓下,他們做不了什麼。
風一吹臉上的水便干了,孟云池從懷中掏出一壺酒,在兩排石碑前一倒而過,“但愿你二人下輩子能年年歲歲平安樂,健健康康長相守。”
風從山頭拂過,掀起兩人的長發,孟云池看見被帶到半空去的樹葉,陽光之下有排成一致隨著目光變幻的彩色光暈,他在一片窸窸窣窣的風吹草動聲中道:“再會。”
回去路上,孟云池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我有沒有同你說過,西邊處其實有個魔都。”
閔行遠漫不經心的揉他的手指尖:“沒有。”
“悶了那麼久,去看看麼?”
“好啊。”閔行遠把他的指尖揉得微紅。
西邊確實有個魔都,路程稍遠了些,人也不多。
這里并不繁華,甚至有點荒涼。
街頭的朱色大門上掛了兩盞紅燈籠,魔界常年暗沉,燈籠是做引路用。
路過朱色大門,里面是一條長街,攤販極少,大多數是連成一片的店鋪,都在門口掛著燈籠,冷冷清清。
來往的人皆穿著暗色的衣服,頗有些死氣沉沉的意味。
孟云池眉頭微動,正打算開口:“這里不好,我們走——”
他話未說完,忽然瞧見個小小的身影,蹲在路邊甩著大尾巴,滿臉厭世。
冬飛?
不,冬飛沒有這麼苗條。
所以這是哪兒來的又一只藏狐?
他踱步過去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不是冬飛,因為對方的臉比冬飛小很多。
孟云池頗有些新奇,這魔界里還有人拿藏狐當寵物麼,也不怕被那魔獸叼了去。
對方察覺有人過來,掀起眼皮瞧了一眼,復又耷拉下去,明顯對他不怎麼感興趣。
孟云池倒起了興趣,去看這狐貍面前的是間什麼店鋪。
店鋪里擺著多寶架,上面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倒像間雜貨店,東西特別多。
店里沒有老板。
那只狐貍見兩人進去了,劃動著四肢慢悠悠轉進店里,一蹬腿跳柜臺上了,搭起兩只前爪在桌上一點一點,等待兩人要麼買東西結賬要麼沒看中離開。
孟云池莫名覺得給它一支煙它能當場抽起來,主要是這狐貍耷拉著臉皮的模樣特別有內味兒。
成精了吧,莫不是人變的。
轉了兩圈,那店里有玉,有石器,有古董,還有些風干后不知什麼動物身上哪個部位的一些零件,要麼包裝起來,要麼用罐子泡著,要麼就直接擺上來,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孟云池從柜架上挑了個巴掌大的根雕,放在柜臺上,笑瞇瞇問道:“小老板,這個怎麼賣?”
那狐貍撥了撥算盤,用爪子推過去給孟云池看。
“……”
孟云池將兩方銀錠遞過去,看見對方用嘴巴咬著把手拉開抽屜,將鼻子將里面的小額票和碎銀拱開,叼了幾粒碎銀上來。
閔行遠的身子藏在斗篷里,忽然說了句:“小老板,可以摸摸你嗎?”
狐貍叫了一聲,用爪子啪啪啪的撥起算盤來。
可以。
要收錢。
它將算盤推過來給兩人看。
“……”還是冬飛好,任擼還管夠,雖然蠢了點。
從里屋傳來一聲喚:“夏地。
”
狐貍耳朵一支棱,汪了一聲,邊搖著尾巴邊跑過去呼應召喚,高冷的神態逐漸變狗。
它一起跳,撲進那從里走出來的人懷里。
那人一邊走一邊道:“實在不好意思,舍店的寵——”
“林成?”
那人抬起頭來,眼里還帶著幾分疑惑,聞言仔細看了看這對面的客人,恍然大悟:“啊,孟先生。”
林成的面容沒怎麼變,頭發卻是黑白交雜,草草攏在腦后用一根發帶系著,似乎清瘦了許多。
“這店原是你開的。”
林成點頭,“開了已經許久了,索性無事,便一直看著這小店。”
“那這……”孟云池的目光移到林成懷里的狐貍身上。
“夏地,”林成擼擼藏狐的腦袋,“我的……”他頓了下,把靈寵二字咽回去,改口道:“我的家人。”
孟云池看了看,“可會化形?”
“是,”林成將夏地放下來,卻見那狐貍仰起頭嚶嚶嚶的扒他褲腳:“勉強能夠維持半妖的形態。”不得已他又將之抱起來,安慰般的拍拍它的背。
“半妖啊……”孟云池思索一會兒:“我或許能幫你一點。”
他伸指點上那藏狐的額頭,沒一會兒后但見那藏狐額間有一紅印,隨后隱沒下去:“好了,現在該是可以維持得久些,”他收回手,“你們是如何相認的?”
“我撿的,然后帶回來了,”林成嘆道:“它很聰明,學什麼都很快。”
孟云池:……能看得出來。
他想了想道:“我也有一只狐貍,在魔宮。”
林成神色一頓。
只聽孟云池繼續說:“若你的狐貍覺得無聊了,可以來我那兒找個伴玩,我家那冬飛……”他組織著措詞,“最近似乎有點兒寂寞……”
“是,”林成應下,朝他深深鞠了一躬,“受先生恩惠,不勝感激。
”
他放下狐貍去把柜臺上的根雕仔仔細細包裝起來,瞧見孟云池收下了,攜著身邊那人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