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讓我恨透了你。
孟云池瞧見頭頂暗色的天空,血紅的赤月,他手指微動,蓄積最后一絲魔力在指下方寸之地畫了個極小的陣法,將唯一存活下來的火頌隔空傳送到偏遠他處,隨后閉上眼睛,不再曾睜開過。
應是已經失望透頂了,連這世間最后一眼也不想再看。
待奉溪提著帶血的劍回去看那地上之人,對方早已失了生機,眼睛半闔,然而照不進任何一絲亮光。
“云池?”他忽然慌了,白著臉棄劍去探那地上之人的脈搏,“云池?!”
身體是冷的,頸間沒有任何搏動。
他確確實實,是已經死了。
奉溪張口,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要——
不要走。
我騙你的。
我騙你的,我不是利用你,其實我很早之前便心悅你,只是自己不愿去承認,逃避,我從沒想過利用你,與你練劍不過是……
想靠近你而已。
我們相約再見面時明明已經約好了,你說你有樣東西送給我,我還沒有收到你說的禮物,你怎能就這樣走了……
他俯身去抱那人的身體,然而那人卻已不會再睜眼看他,不會再包容他,也不會再教他劍法。
他們終于是走到了終點。
后來他只身去魔宮,看見周圍那一片被火燎得只剩灰燼的百合田,終于知道孟云池所說的禮物。
他半蹲下身碰了碰那僅存最后一株奄奄一息的火百合,臉上神情似笑非哭。
我知道了,你說的禮物是什麼。
我真的。
真的。
很喜歡。
但是如果你回來就好了。
至此,孟云池一死,□□封印失效,息門破印而出,沉淵鬼門大開。
長達百年真正的人間煉獄,終于來臨。
當年之事除了奉溪與后來者居上的承陽,再無一人生還。
第80章 故人
冬飛完完全全長大了, 孟云池終于不忍心的承認。
這是一只純種的藏狐。
瞧那優秀的大臉盤子就可以看得出。
他用靈力刮了道風,卷掉冬飛掉在地上紛紛揚揚亂飛的碎毛:“你今天不去林子里玩嗎?”
冬飛看了看他,不明所以。
孟云池輕聲:“你掉的毛太多了, 先去林子里玩,掉完了再回來好不好?”
冬飛:昂?什麼叫掉完了再回來?
薅禿嗎?
冬飛抖了抖,深感人心險惡, 嚶嚶嚶的一溜煙抖著肥肉跑了出去, 覺得世上沒愛了。
藏狐那些可愛, 為什麼要薅禿藏狐?
沒了毛還有什麼能遮住大臉盤子?
用它的魔法大眼嗎?
冬飛爬到樹上,看見連樹枝都在不停的顫悠顫悠, 抖落一地桃花,覺得連這桃樹都在欺負它。
不就是重了那麼一點嗎?
冬飛前爪并住泄憤般的踩了踩樹枝。
然后“咔”的一聲, 樹枝斷了。
優秀的冬飛從樹上四仰八叉的栽了下去。
閔行遠在窗口里看了看腦袋栽進地里拔不出來的冬飛,“……它最近怎麼了, 總覺得好像變蠢了許多。”
“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孟云池沉思起來, “說起來冬飛也長大了, 是不是該給它找個伴兒了。”
“我們去哪兒再給它找一只藏狐?”
“……”
不知道。
孟云池閉上眼道:“那過幾日再說吧, 冬飛還小呢, 剛成年不久。”
閔行遠悶悶笑了幾聲, 覺得腰沉,微微翻身換了個姿勢。
孟云池眼睛睜開一條縫, “不舒服嗎?”
“有點重。”
他摸摸閔行遠的肚子,“長大了很多。”
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走,出去逛逛,要多去活動一下。”
他隨手取了件外衫披在閔行遠身上, “與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孟云池看了他良久,閔行遠依舊讀不懂他眼中的神色:“你想……”
孟云池有些艱澀道:“你想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
閔行遠低聲重復:“父母?”
“是。”孟云池吻了吻他的額頭。
沒過腳踝的細碎矮草在風中蕩出波浪的形狀,一圈圈的漣漪般向遠處蔓延,山風盡頭處有兩個小小的衣冠冢。
“是這里麼?”
“對,我特意給他們挑的地方。”
晴空萬里無云,暖陽和煦卻不刺眼,這里連風都是溫柔的。孟云池的腳步停在兩座石碑前。
“你的父親,喚杜如月,你的母父,喚作蜀仲。”
“知道麼,”孟云池伸出手去撫摸他的臉,“你與你母父生得極像,除卻眼形長得像你父親。”
“蜀仲愛喝酒,”他收手半蹲下來,撥了撥那衣冠冢上脆嫩的綠草:“杜如月總是管著他不讓他喝,蜀仲初時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了你,曾被人傷了一回,險些一尸兩命,從那以后杜如月就把他關在魔宮里不讓他出去。”
“這一傷也可能是你身體總比其它同族生長得慢些的原因,”孟云池望著石碑上刻的字出神:“蜀仲一無事可做便喜歡來我這偷酒喝,”他笑了下:“結果被杜如月捉住一回,就再也沒敢來偷喝了。”
閔行遠覺得他的笑像是在哭,將人挽著手帶起來。
孟云池的聲音變得澀然:“我見過他們最后一回,他們……他們是在一起的……”盡管兩人早已死去多時,但他們死后卻也是依偎在一起的——用鎖鏈栓串著穿心而過。
“師尊,”閔行遠伸出指腹去抹他的臉,“別說了。”
孟云池這才察覺被閔行遠抹過的地方皆有一股微涼濕意,他繼續道:“你早年過得很苦,孤身流落下界,費勁了心思才回到大三千,但若是不將你送去下界,沒人能保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