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障是前人防止修士與凡人誤入這淵口底下的魔界通口而設下的禁制,隔絕里外兩個世界,普通人不敢輕易踏入。
“走吧。”閔行遠側頭去看他。
孟云池回神,應了聲:“嗯。”
兩人抬腳步入沙障,在漫天飛舞的黃沙中徑直往前,走了許久,風沙漸漸小了,橫亙在地上的那一列巨大淵口呈現在兩人面前。
“過來。”孟云池站在列缺邊緣對他伸出手,身后是萬丈深淵。
閔行遠看了他片刻,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上。
孟云池忽的燦然一笑,對他道:“我們回家了。”說罷五指用力,將人驀地拉了過來,兩個身影疊在一起,徑直往那深不見底的地方墜去。
他們在獵獵風聲中吻作一處,互相攻略城池,撕扯啃咬,仿佛黑龍掠奪的本性在那一瞬間顯露無遺,只想將對方都撕碎在自己懷中,再全部吞吃入腹,誰也不能再離開誰。
孟云池舔了舔被咬出血的下唇,在即將落地之時身上迸發出巨大魔氣,猶如蕩開的塵煙般緩沖了兩人的落勢,輕輕著地。
“你這是真的想將我吃了麼”孟云池笑道。
閔行遠被他一句驀地驚醒回神,瞧見孟云池染血的下唇,眼神幾不可見的震顫幾下,斂起情緒小心翼翼的湊過去,替他將那血色一點一點的舔干凈。
兩人又糾纏許久,這才慢慢朝著那連接口走去。
魔界連接口隱在墻壁上,看不見摸不著,孟云池出手去,緊接著一股大力襲來,眨眼間兩人便已到達了魔界里。
天是暗紫色的,空中赤月懸掛,滿地荒蕪陰沉的莫名植被,偶有石邊的妖獸尸骨,看上去已死去多時了。
閔行遠明顯感覺身上好了點,沒了那隱隱的壓制感,倒也不用再變回那小小的原形來休息。
魔界地廣,但是人數極少,相比修真界來說魔界的人數可謂少得可憐,大多是奇特怪誕的妖獸在這種地方比人更容易生存。
孟云池帶人循著記憶游走,卻覺這魔界里相比萬年前也是有了不少變化。
萬年前的魔界里幾乎鬼氣逼人,遍地兇獸妖佞游走,稍微弱一點的人或妖獸根本無法生存下去。然而現在的魔界似乎變得溫和許多。
慢悠悠走了許久,孟云池執起閔行遠的手:“快到了,隨我來。”
他踏步而上岸邊洶涌的黑河河面,如履平地,對那從河里伸出來想將他們拽下去而又不敢上前的一只只枯骨腐手視而不見。
河面廣闊幾乎望不到邊,但孟云池行了幾步之下,卻見河面中央漸漸顯現一方陸地輪廓。
這河面上設了禁制與陣法。
瞧見陸地,孟云池攜人進去,甫一登陸,閔行遠才驚覺這與河面外是另一方景象,這里面廣闊至極,放眼皆望不到頭,卻也遍地斷壁殘垣,尸骨橫亙,彎曲而起的巨大龍骨上盤虬著黑色的爬山虎,猶如掠奪者般要將那龍骨占據為自己的一方天地。
比之外面更加荒蕪,這里位于河面中央,沒有魔界中人與妖獸能夠闖進來,只維持著萬年前的模樣,從來沒有變過。
孟云池滿眼瞧著這景象,往前走了兩步,衣袖卻忽然被拉住。
他回頭,看見閔行遠臉上的神情:“師尊……”
那一瞬間閔行遠就覺得,孟云池踏出的那兩步,似乎就要離他遠去走入另一個世界一般,每一步都踏出了遙不可及、也無法逾越的距離。
“放心,”孟云池眼角神色柔和下來,“我只是去看看而已。”
“我同你去。”
“嗯。”
在這一片陸地上轉了一圈,孟云池將放眼所及的所有龍骨斬開爬山虎,再一把火燒成灰燼,收集起來深埋到地下。
魔宮早已被付之一炬,孟云池看了看那片廢墟,抬指在虛空里畫模樣繁復古老的陣法,待符文一成,落在地上驀地擴大,由里及外的層層運轉起來。
巍峨魔宮拔地而起。
再一轉眼間,廢墟不再,代替的是座高聳堂皇的巨大宮殿。
“走吧,”孟云池微微笑著調侃,“我的魔后。”
閔行遠鬼使神差的應了句:“好。”
魔宮確實龐大,但顯得尤為空蕩,仿佛腳步稍微重些踏在石磚上,便能聽到大殿里的回響一般,頗有些冷清。
“勞頓這麼些天,累不累。”
“不累。”
孟云池摸摸他的額頭,“為師累了。”
閔行遠立馬道:“其實走了那麼多天,多少也是有些疲乏的,不如師尊陪我休息一陣如何”
孟云池含笑配合他表演,“好啊,這邊來。我與你去睡覺。”
拐過重重回廊,閔行遠瞧見石山流水的空蕩蕩小院子,隨口道:“這里合該種些桃花才好看些。”
“是,”孟云池腳步不停,“依你,改日我弄些桃樹苗回來。”
那里原本種滿了火百合,連同整個魔宮外觸目所及的所有地方,血一般的顏色。
一把火燒去了所有過往,確實該有些新的改變了。
寢宮中央一方雕床,吊著黑色帳幔,隨著微風輕輕晃動,一身月白色衣裳的孟云池顯得與這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