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行遠接了一句。但那陣子他受本能驅使,總喜歡不自覺的去咬孟云池,樂此不彼。
悔不當初。
御劍行至三天,到達西松島,這里的靈氣并不充裕,地勢廣大卻也植被稀疏,孟云池將同塵收起,與變作人形的閔行遠漫步于島上,朝著記憶中的路線而去。
行至半途,空中傳來鷹唳,閔行遠抬頭,瞳孔在一道急劇俯沖的身影下急劇縮小。他按捺自己攻擊的本能,瞧見旁邊的孟云池正不徐不疾的抬頭仰視。
那俯沖的身影最終在即將落地之時緩住了沖勢,巨大的海東青化為人形,赫然就是巫攢,臉上有幾分喜色,“多日前一別,甚是想念,而今西松島結界被觸動,觀之氣息甚為熟悉,前來一看,果然是你。”
他身上已不見初遇時的浮躁與莽撞,神態間卻仍不掩眉宇飛揚,自有一身傲骨。巫攢身形高大,腰間系著獸皮腰封,轉頭去看閔行遠,“這是你徒弟”
“是。”
“這次來西松島,又是要去那道淵口麼?”
“嗯。”
“瞧云池這架子,也該不是什麼急事。”
孟云池道:“確實不急。”
“如若不急的話,來我那里坐坐如何”
“哦?”
巫攢的部族擁簇在西松島中央,座樓高聳,有許多化形尚不完整的海東青幼崽,右手人形左手翅膀,躲在門背后探出一顆腦袋朝外張望,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兩個來客。
巫攢帶著兩人飛身而上最高的座樓里,內置沉香,鋪著張極大的獸皮地毯,抬腳踩上去后輕輕陷入其中,屋內的裝飾很古樸。正中有個雕了圖騰的高座,高座上坐著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父親。”巫攢行禮。
“巫宗主。”孟云池微一拱手。
老人手指微動,睜開一雙渾濁的眼去看下方之人,“嗯倒是稀奇,阿攢領了來客回來。”
巫攢:“這位是成華宗文熹長老,”他看了看旁邊的閔行遠,補充道:“與其徒弟。”
“成華宗麼,”他合上雙眼,說:“你們年輕人要干什麼自去做吧,不必來同我匯報什麼。”
“是。”巫攢攜人退下,將人另請進堂屋里。老人眼睛瞇開一條縫看了眼閔行遠的背影,復又闔上。
巫攢讓所有侍從退下,自己起手泡茶,西松島并不產茶,其多是底下修士供奉上來的貢品。通常他們自己都不喝茶,就這麼一直擱置著,偶爾有來客時便拿出來招待。巫攢從錦盒罐中抓起一把茶葉,囫圇扔進水壺中,擱在爐子上用快火煮,待水一沸便拎起來倒茶入碗,看得門口的侍婢滿臉肉疼。
孟云池看著碗中還在飄蕩著稀碎茶葉的濃黃茶水,陷入了沉默。
巫攢猶覺不夠,讓人端了些招待的東西上來。
侍婢眼睜睜看著巫攢讓人給兩人來客端了一大疊摞得整整齊齊的田鼠干。
海東青食肉,尤其生啖,侍婢安慰自己,沒端上來一盤血淋淋的生肉已經算好的了。
也不知少主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以為全世界都愛吃田鼠干的認知。
巫攢端坐下來,“云池此次前來西松島,可是有什麼事要辦”
“嗯,”孟云池嘗了一口茶,別開蓋碗,“去魔界。”
巫攢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帶你徒弟去歷練麼?”
孟云池笑了,“這倒不是,哪有師傅帶著徒弟去下山歷練的。
”
“那你們去魔界做甚”
“私事而已。”
巫攢不好再問,只道:“這淵口底下的魔界入口難找,稍不注意就得落入另一個結界里,”他糾結半響,“掉入那結界里的基本上無一人生還,只是近日不知為何,那結界好像已經消失好一陣了。”
孟云池的手指輕輕勾著碗口邊緣,有些心不在焉:“是麼?”
“初遇之時似乎沒聽你提過。”
啊這……
巫攢臉頓時僵了僵,有些訕訕,含糊其詞:“彼時你已入沙障,我待要提醒你時卻已兩相阻隔,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這樣啊。”
“是的,”巫攢有些不自然的轉移話題:“云池試試這田鼠干如何,我們西松島的特產,”
孟云池:“……還是不必了。”
然而接下來的時間里巫攢都在盛情難卻的邀請孟云池品嘗西松島特產田鼠干的味道,孟云池沒坐太久便開始起身告辭。
“真的不試一試麼?”巫攢意猶未盡的挽留,“西松島特產也不止田鼠干,我著人弄些給你帶回成華宗去罷”
“不必,真的不必。”孟云池后退一步搖搖頭。
“那……云池下次常來啊。”
“嗯……嗯。”孟云池的語氣逐漸敷衍,“會的會的……”
“我得走了,”他對巫攢道:“改日得空再來與你一敘,今日可能得先行告辭。”
“好,那我等你,”他道:“再見。”
“告辭。”
巫攢目送兩人背影遠去,被口鼻中呼出的霧氣朦朧了視線,他瞇瞇眼,只見遠方閔行遠似乎在孟云池耳邊低語了什麼,孟云池面色關切的認真聽了片刻,攏住他垂在身側的手,細細摩挲,用自己掌中的溫度溫暖對方有些冰冷的體溫。
有些刺眼。
巫攢收回目光,轉身回去。
西松島天晴,傍晚有夕陽,橘黃色的光輝映在雪地上,給這寒冰的白色世界里暈上一層朦朧的溫柔。
兩個身影在雪地里靜靜步行,深一步淺一步,淵口將近,隱約能聽到沙障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