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鄭頡皖察覺不對勁。
這一番詰問簡直莫名其妙,關于江南水患,折子他早已批下去了,邵玉清怎麼突然拎出來借題發揮
“邵愛卿,你到底在說什麼?”
“陛下,”邵玉清再進一步,“您沉迷于那幅畫里不理朝政,長此以往,置朝中大臣與天下黎民于何地”
鄭頡皖雖說極是愛惜畫卷,對之小心翼翼,但也絕對沒有癡迷于它到不理朝政的地步,邵玉清這番步步緊逼的說辭,窺其異心可見一番。
“邵玉清!”
鄭頡皖加重語氣,“身率世家望族,名門之表,還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讓人誤會了去。”
邵玉清并不答話,只高聲道:“這樣一個沉迷于風花雪月的昏庸君主,只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虛影便拋卻國家之事,廢政多年,你們還要繼續為他賣命嗎?”
他身后帶來的人無一人開口,但腰間的佩刀卻已經證明了他們的決心。
進宮佩劍,群擁而至。
這是要謀反啊。
鄭頡皖額頭青筋跳起,“邵玉清!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
邵玉清將手中拐杖往殿上一擲,一把撕掉臉上的□□,狠狠道:“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
鄭頡皖滿臉震驚。
二十年前邵玉清便是這番模樣,二十年后卻還是沒有絲毫變化。
這里面的古怪不言而喻。
鄭頡皖抽出長桌下的劍,沉聲道:“邵玉清,謀逆的重罪,你可想好承受了”
“成王敗寇,成者皆為正義,不算謀逆。”
邵玉清執劍,迎身而上。
刀劍相交,鄭頡皖這時才乍然發現,邵玉清的身手不在他之下。不多時他失了手,被邵玉清循著空隙刺向面門。
他狼狽躲過,面頰被劃出一道細碎的血痕,只覺渾身酸軟無力。
方才喝的那茶水里面下了藥。
邵玉清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收勢,圍著鄭頡皖搖搖欲墜的身形踱步。
“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大將軍,鋼鐵鑄就的戰無不勝之名,若能將你斬殺在劍下……”
“想想都覺得心口熱了起來……”邵玉清喃喃自語,仿佛要將自己隱忍多年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倒出來,叫鄭頡皖看看他這御下重臣多年來包藏著的是怎樣的禍心。
“最適合你的死法應當是一劍穿胸,”他慢慢道:“下毒藥不死你,暗殺殺不了你,既然如此受天命眷顧,那我就讓老天看看,看看你是怎麼被我一劍殺死的。”
他凝氣提劍,劍尖對著鄭頡皖的心口,緩緩勾起唇角。
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全力一擊被鄭頡皖身上被殺氣觸發的禁制彈開,遠在千里之外的孟云池同時感覺到異常,俯身抱起閔行遠,低聲道:“可能會有點難受,忍著點。”
說罷右手捏訣,兩人身影瞬間消失。
隨即便出現在了千里之外的齊國皇宮內。
神行術過后閔行遠五臟歸位,整個人都猶如從高空墜落,還未從那動人心魄的心悸感回過神來。他修為不夠,只能靠孟云池的手掌附在背上輸送靈力保護五臟,這才沒有導致破裂損傷。
繞是鄭頡皖也沒想到孟云池會去而復返,何況一旁執劍的邵玉清。
全力一擊被彈開,他整個人都險些破開宮墻被彈出殿外,林成上前接住他的身影,低聲問他有沒有受傷。
邵玉清掙扎著站起來,目光猙獰:“仙長,修真界的人可是不管人界之事的,權力更迭,王朝興衰,不關修真界半分,還請仙長莫要插手壞了規矩。”
孟云池替閔行遠撫了撫背,將他放下來。
“你心術不正。”
“那又如何!”與你何干
“不,”柳絮從孟云池袖中飛出,圍著兩人繞了兩圈后回到他手中,“與我有關。”
“齊國十年統一,尚不穩定,你身為名門第一望族謀叛,天下動蕩,免不了要有一番拉扯。”
他慢慢抬劍,“事關大局,可算可不算。”
邵玉清抹掉臉上的血,“仙長的意思是,這件事,你非管不可了”
孟云池執劍在殿上而立,身形擋在鄭頡皖和閔行遠前,直面殿下數不清的刀劍與異樣視線,神色無波,仿佛一層幕籬輕紗隔開了兩個世界。
“相國呢?”
鄭頡皖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孟云池是在對自己說話,“相國不在皇城內。”
“我知道了,”邵玉清緩緩吐出一口氣,他棄劍,雙肩微微垮下來,有些疲憊,“既然仙長所意與我相悖,”他微微仰頭,“大勢已去,我沒有任何勝算,只希望仙長能放過林成,他的所作所為皆出自我授意,非他本愿,還請仙長能讓他走。”
“仙長……”他低聲說了句什麼,仿若自語。
孟云池蹙眉看他伏下身去,走近前來,“你——”
邵玉清驟然發難,從袖中飛出一道銀光,直襲孟云池面門。
電光火石間鏗鏘一聲響。
暗器被彈開,邵玉清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胸口刺痛,低頭一看,前胸處插著一柄劍尖,血順著刃鋒往下淌。
劍鋒沒入前胸并不深,邵玉清眼中戾光乍現,一抬頭,卻是整個人都怔住了。
林成擋在他的面前,以身體作盾替他擋下攻擊,長劍徑直穿過了他的胸口,透出來的一點劍尖無法抵擋了,這才讓他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