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數了一下,代表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四位。
正是在當初鬧得沸沸揚揚的人質事件中,為救羅伊·雷尼斯兄弟而平白犧牲的二十四名官兵的近親屬。
烏雅惠一身素服,赫然也坐在其中。
她懷里的哥哥濃眉大眼、神采飛揚,和其他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一樣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稚氣與英氣。這是她能找到的,唯一一張哥哥的照片。
這些年過去,她從不敢看這張照片,也盡量不讓自己去回憶有關哥哥的一切。
一旦想起,她內心的恨意與不甘就不受控地要沸騰,會燒斷理智的神經。
今夜召集其他受害者家屬一同來靜坐示威,要不是旁邊有項北的大哥一直在拽著她,她真恨不能即刻沖進醫院,給躲在病房里的雷尼斯一梭子子彈。
眼見身后人越聚越多,項北的大哥項南將一只滿電的喇叭遞給烏雅惠。
打開開關前,他沉聲問:“你還好嗎?不行的話,我來說。”
烏以橋正里雅惠深吸口氣,“我來吧。”
她接過喇叭,沖項南微微一笑,“都準備這麼多年了,臨門一腳怎麼能掉鏈子?”
項南回以微笑,垂下眼皮看著懷里永遠定格在二十歲的項北,輕輕嘆了口氣。
烏雅惠站起來,抱著她哥的遺照轉身面向肅穆的人群。
喇叭開機時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緊接著將她平靜的聲音放大數倍傳至各個角落。
“八年前,盧戈劫持人質事件還有人記得嗎?我哥哥,連同他的23名戰友為解救人質,英勇無畏地沖在一線。他們有人被炸斷手腳,失血過多而死,有的被敵方用加特林打成了篩子,我哥拼到最后一刻,用一顆手榴彈和兩名敵人同歸于盡了……”
她哽咽著,懷里的相框都有點抱不穩。
“入伍當兵的,一向以保護民眾生命安全而犧牲為榮,但我哥還有他身邊這23名戰友……死一點都不值!”
“他們死在了一場可笑的鬧劇中,朝他們開槍的不是盧戈,而是他們一心想要解救的人質,是勾結盧戈、出賣情報、走私軍火、大發戰爭財的雷尼斯!”
她將當年人質事件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講給所有人聽。
她是如何跟著梁秋馳前后奔走遞交舉報材料卻屢次碰壁的,梁秋馳的父親又是如何在一夕之間反被誣陷進而莫名“自殺”的,站在身邊的這些受害人家屬又是如何在事發之后不停被雷尼斯騷擾威脅、被逼到走投無路的。
事無巨細,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講述之間,仿佛又將當年暗無天日、前途茫茫的日子過了一遍。
她越講越憤慨,激動的情緒透過喇叭感染了在場所有人。
怒吼著,痛哭著,要求雷尼斯必須為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代價,才能讓枉死的靈魂得以安息。
自莫啟通過電視講話曝光第一波證據開始,聯邦各地針對雷尼斯的抗議示威接連不斷,激增的輿論壓力迫使議會妥協退讓,加快了對雷尼斯總統的問詢與調查流程。
而醫院前的靜坐示威規模越來越大,不出兩天的時間,附近五個街區的社會交通徹底陷入癱瘓狀態。
這還不止。
第四天清晨,街邊小店、商場跟提前約好似的,全部閉店歇業,附近的學校也出現了罷工罷課的情況。
眼瞅著再不管就可能升級為整座城市的靜默抗議,議會不得不再次召開緊急會議,研究該如何處理這令人頭大的狀況。
切倫西果然言出必行,極力建議要成立專案小組,重啟對當年人質事件的調查,給犧牲的二十四名官兵家屬一個交代。
順理成章的,他又提起要重查梁秋馳父親梁毅叛國一案。
畢竟證據已擺在眼前,都不需要多費功夫調查,明眼人自然都明白真正犯下那些重罪的人究竟是誰。
只是這樣一來,雷尼斯這個總統下臺就成了必然。
可眼下,對他的問詢調查還未結束。
雷尼斯一直稱病,百般推脫,不配合調查。
最關鍵的是,當年他與盧戈方面的交易一直都是通過中間人聯絡,并非他本人出面。即便有金錢往來的流水明細,也無法將罪證固定在他一人身上。
雷尼斯完全可以裝傻,將罪名推到他的老婆、兒子還有下屬身上。
除非——
那些中間人能夠站出來指證,就像歐內斯特那樣,完成證據閉環。
這個有什麼難?莫辛心里想。
又一次感慨,梁秋馳這八年來的精心謀劃終于派上了用場。
烏雅惠親自來圣洛里安走一趟,除了要參與靜坐示威,另外一個任務便是梁秋馳被捕前交代給她的。
——確保先前聯系過的愿意出庭指證雷尼斯的污點證人不會中途打退堂鼓。
這些人早些年間與雷尼斯或是合作關系,或是從屬關系,無一例外的,后來因為雷尼斯家族勢力急劇擴張、專斷跋扈,不斷排擠、打壓他們,尤其近幾年的關系越發緊張,甚至連基本的表面和諧都快維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