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莫辛才找回自己沙啞的聲音,“我半年前見他的時候,他還沒有白頭發。可剛才我看他的鬢角都白了……”
梁秋馳抬手為他擦掉臉上的淚。
“從小到大,我其實和他交流不多,我都不明白我現在為什麼這麼難過。”莫辛再次低下頭,用雙手捂住了淚濕的臉。
“交流不多,不代表感情不深,”梁秋馳撫上他的后頸,“你們是一家人,血緣親情是很難割舍的。”
莫辛歪靠進他懷里,頭也埋進了他的胸口。
梁秋馳撫摸著莫辛的腦袋,一下下,溫柔安撫他的情緒。
莫辛又哭了一小會兒,就止住了泛濫的情緒,只是他沒有立刻起來,仍窩在梁秋馳的懷里靜靜整理心情。
梁秋馳默不作聲地等他。
半晌過后,莫辛突然悶聲問他:“當年你也是這種心情嗎?”
梁秋馳撫摸的手微頓,“嗯”了一聲,“我還很自責,”他的聲音透過胸腔沉沉地傳到莫辛的耳中,聽起來有些失真,“如果不是我堅持要揭發雷尼斯,我爸也不會落到那樣的境地。”
莫辛轉過臉來,靠在梁秋馳的胸口上,用那雙哭紅的水汪汪的眼睛靜靜仰視著他。
梁秋馳垂眼與他對視,指尖在莫辛的臉頰上輕輕刮蹭,“好幾次不想堅持,痛苦到想一死了之,但想到你,又舍不得,沒那個勇氣。”
莫辛沒說話,只是緊緊握住了他的指尖。
梁秋馳目光深沉地注視著他,喉結輕滾,低聲說:“現在看著你,好像又重新經歷了一遍那些事,有點后悔。”
“后悔什麼?”莫辛鼻音濃重地問他。
“后悔沒有在這八年里動手除掉雷尼斯。
”
梁秋馳有很多機會可以動手,但為了堅持追尋他所謂的公義,他沒有這麼做。
“如果他死了,你父親就不會死。”
莫辛垂下眼睫,沉默片刻才說:“想這些沒有意義,誰也不能預知未來。”
梁秋馳勾起他的下巴,讓他再次看進自己的眼睛,“雷尼斯欠下的血債,我一定讓他如數奉還。”
莫辛內心微凜,因為他在梁秋馳眼底看見了義無反顧的堅決。
第68章
在拿到莫正宏的死亡醫學證明后,梁秋馳陪莫辛走出醫院,上車回家。
一路上,莫辛垂眸看著手里的這張薄紙,沉默不語。
文森一臉擔憂地不停從后視鏡向后瞄他,幾度欲言又止,見梁秋馳默不作聲地沖他搖搖頭,他才將心思重新拉回到開車這件事上。
等車子駛回莫家宅邸,烏雅惠聽到動靜,立刻跑出來迎人,但見車上下來的三人都面色凝重,便知道事情不好。
她關切地看向莫辛,“你臉色很差,我去幫你煮碗面吃吧?”
莫辛沒有吃飯的心情。
他直接回到二樓臥室,關上房門,隔絕一切的問候與關心。
梁秋馳說:“讓他自己安靜一下吧。”他問烏雅惠,“莫啟回來沒?”
烏雅惠搖頭,“沒見到。”
丹加州是聯邦第二大成員單位,在管理州內事務方面擁有高度自主權,如今州長因為遇襲不治身亡,勢必會在丹加州乃至整個聯邦引起不小的轟動與影響。
莫啟身為莫正宏長子,此刻肯定諸事纏身,難以顧全方方面面。
梁秋馳讓烏雅惠拿來便攜電腦,打開屏幕便看見,莫正宏去世的消息與雷尼斯提前宣誓就職的新聞,一左一右占據了整個時事新聞的頭條版面。
熱衷搞事情的幾家媒體,還故意將這兩位昔日政敵同臺競職演說的照片放在一處,背后用意十分耐人尋味。
梁秋馳捕捉到了輿論走向的微妙。
他覺得,是時候該反擊了。
梁秋馳盯著電腦思慮半晌,打定主意后,絕不拖延片刻,開始打電話安排人手。
等一切安排妥當,掛在大廳墻面上的石英鐘指針已緩慢指向零點。
烏雅惠和文森仍未回房間休息,兩人耷拉著眼皮靜坐在一塊,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梁秋馳讓他們去休息,這兩天大家連軸轉,已是身心俱疲。
“可將軍他……”文森擔憂地看了眼二樓。
“我陪他,你們先去睡,后面還有很多事要做。”梁秋馳說。
烏雅惠用膝蓋碰了下還想再說話的文森,率先起身,“那行,有事叫我們。”
梁秋馳點頭,等他們兩個各自回房后,獨自在大廳靜坐片刻,他才起身去了二樓,輕聲推開莫辛的臥室房門。
房中漆黑一片,夜風帶著初夏時節的熱氣與花香掀動簾子,穿過房間撲面而來。
陽臺上,有細碎的火星子在燒。
是莫辛在抽煙。
梁秋馳走到他身邊,看莫辛的眼睛有點腫了,應該是才又哭過。他問:“還有煙嗎?”
莫辛低頭,掏出煙盒遞給他。
梁秋馳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湊到莫辛面前,直接向他唇間燃燒的煙卷借了個火。
兩人身體微傾靠在欄桿上,肩抵著肩,靜靜抽著煙,誰也沒說話。
煙頭的火光明明又滅滅,偶爾有零星的火星子隨著煙灰墜落,飄散在夜空中最后消失不見。
煙抽到一半,梁秋馳聽見莫辛悶聲說:“餓了。
”
梁秋馳掐滅煙,側過身看著莫辛,“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