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馳沖隊醫道了聲謝,把傷員扶起來,送回了宿舍。
然后他就在水房看到了正在刷鞋的莫辛。
莫辛把鞋面刷干凈后,又翻過來刷鞋底,仔仔細細地,將鞋底紋路間的泥點都一點點摳了下來。
梁秋馳不由地“嘖”了一聲。
莫辛偏頭對上他的目光,皺了皺眉。
梁秋馳走過來,把還在嘩啦啦沖水的開關擰上,看了眼他被涼水浸得發紅的指尖,“有潔癖的人,不太適合來軍校,以后還有很多泥坑打滾的訓練。”
莫辛反駁:“我沒有潔癖。”
梁秋馳看了眼他手中的鞋子,那鞋底簡直比項北的餐盤還要干凈,顯然沒什麼說服力。
莫辛也沒有多解釋,繞過梁秋馳,一瘸一拐地出了水房,把鞋子晾在了宿舍窗臺下。
他一看梁秋馳還要跟他進宿舍,眼神不禁凌厲了一些,“還有事?”
“我是教官,你們的訓練和生活都在我的管轄范圍之內。”梁秋馳朝他揚揚下巴,“還燒嗎?”
莫辛把水盆和鞋刷放到床鋪下擺整齊,說:“不燒了。”
梁秋馳看了眼空蕩蕩的宿舍,又退到門口看看門上貼著的入住名單,本該是滿當當的八人間,結果只住了三個人。
“你的舍友呢?”梁秋馳問,“都認識了嗎?”
莫辛冷冷地說:“我是來訓練,不是來交朋友的。”
梁秋馳挑挑眉,過去把莫辛按坐在床上,彎腰看了眼莫辛的腳踝,卻意外看到了從褲腳里露出的一條青紫色的傷痕。
莫辛想收回腳,卻被梁秋馳按住了膝蓋。
“別動!”
梁秋馳皺著眉頭把他的褲腳提起一截,發現那條傷痕幾乎與莫辛筆直的小腿一樣長,青紫色的淤血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刺眼。
“這怎麼回事?”
“與你無關。”莫辛不太客氣地推了梁秋馳一把,將褲腿放下遮住了那道傷痕,“舊傷,不在你的管轄范圍內。”
梁秋馳被他氣笑了,“所以你今天全程拖著這條傷腿去拉練的?真厲害呀,不怕把自己練廢了?”
莫辛咬了咬嘴唇,“我不想被他們小看了。”
梁秋馳瞬間了然,原來是自尊心在作祟。
“那也得適可而止,你如果第一天就練趴下了,后面怎麼辦?遺憾退出讓人看笑話?”梁秋馳看了眼時間,“行了,晚上集訓你就別去了,在宿舍休息,我會給你請假的。”
莫辛剛要開口拒絕,梁秋馳又說:“晚上就是唱歌和聯誼,你又不需要交朋友,就老實在這睡覺吧。”
他走到宿舍門口,又回頭叮囑道:“記得定鬧鈴,明天早訓不要遲到。”
梁秋馳給莫辛關上門,嘆了口氣。
他最怕遇見這種個性要強還不愛吭聲的人,不能多問,又不能不管,畢竟他肩上擔了一份責任。
梁秋馳只能多留份心,盯著這個冰山似的新學弟。
還好莫辛性子很安靜,只要別人不主動招惹他,他也不會去惹事。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隊伍的最后,認真地完成教官訓練的每一個動作要求。
能吃苦、會忍耐,梁秋馳其實還挺佩服他這一點的。
等新生漸漸適應軍營生活后,就要開始輪流值夜站崗。項北負責安排值班表,待在電腦前抓耳撓腮犯起愁來,“這讓我怎麼搞?”
“什麼怎麼搞?”梁秋馳剛打熱水回來,就被項北拽到了電腦前。
“值夜要兩個人一組,我分好了,”項北戳了戳屏幕,“現在就剩下莫辛一個,他跟誰值?”
“新生不是雙數嗎?怎麼會單出來?”梁秋馳問。
“不是有一個讓莫小少爺揍歪鼻子了嗎?”項北又使勁戳了戳莫辛的名字。
梁秋馳瞥了他一眼,“別瞎說,他是自己摔斷的。”
“得了吧,騙誰呢?那家伙就是嘴欠挨揍的,這事私下都傳開了。”項北把話題拉回來,“關鍵是那個歪鼻子直接退學不來了,這不就單出一個人嗎?誰都不想跟這尊大佛一塊值夜。”
梁秋馳笑道:“輪流來啊,該誰就是誰,搭檔又不用固定。”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這群祖宗不干啊,圍著我嘰嘰喳喳說了半天,都求我別把他們和莫辛排一塊,不然就要請假什麼的,到時候我又要重新排班,真麻煩。”
項北煩躁地在椅子上挺尸,目光忽然定在梁秋馳的臉上,嘿嘿一笑:“馳哥。”
“少來,”梁秋馳大手一揮,“我不吃你這套。”
“馳哥您坐,”項北狗腿地給梁秋馳讓了座,“兄弟這個假期都沒回家,就陪你在這風餐露宿的,馳哥你就行行好,幫我個忙唄,大不了等軍訓完回校區,我給你打一個月的飯!”
“你留在這,是不想回家被你老爸念叨,可不是為了我。”梁秋馳好笑地看著他。
“我爸罵我,還不是因為總拿我跟你比嗎?說來說去責任還是在你,這事就你來搞定啊,我睡覺去了。”項北風一樣沖去水房洗漱,不給梁秋馳任何商量的余地。
梁秋馳看著電腦屏幕上那個孤零零的名字,無奈地嘆了口氣。
第21章
夜班值守是兩個小時一輪換,輪到莫辛時,正是凌晨兩點。
他先去水房,用涼水洗了把臉,清醒一些后獨自前往他該執勤的哨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