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導,前幾天的首映會徐渭徐導也去了,您邀請了徐導是嗎?”
聞逝川皺了皺眉頭,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說“是”。付行云抬頭看向那個發問的記者,那記者拿著麥克風,臉上有種拼命壓抑的熱切,果不其然,他接下來就問道:“您和徐導關系很好吧?徐導好像很少應這種邀約。之前有媒體爆料說您和徐導關系匪淺,您對這種說法怎麼看?”
付行云不安地搓了搓手指,不動聲色地側頭去看聞逝川。聞逝川臉色已經冷下來了,反問道:“哪家媒體?”
那記者無視他的問題,繼續說道:“徐導的第一任妻子也姓聞,您是聞夫人的親戚嗎?”
付行云見聞逝川擱在桌面上的手已經握起來了,手背上繃出青筋,他生怕聞逝川要生氣,腦子里飛快地轉著,想著要怎麼圓場。
最后,聞逝川只是冷冷地說道:“希望可以多問問和電影相關的話題。”
訪談草草結束,最后一個環節是拍照。拍照的時候,付行云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的問答里,他心里惴惴不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記者拋出的問題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徐渭在娛樂圈里的話題度可不是尋常明星可比的。
攝影師不住地指揮他們:“靠近一些對,再靠近一點笑一下”
付行云覺得自己簡直像個扯線娃娃,跟從指揮,側著身挪步子。最后,他的肩膀撞上了聞逝川的胸膛,兩個人貼得足夠近了,他感覺到聞逝川的呼吸噴在他的頭發上,他從來沒有感覺到展示這種營業假笑有這麼難。
活動結束之后,付行云徑自進了電梯,乘電梯下去停車場。電梯門快要關上的時候,聞逝川加快腳步過來,伸手擋住了關上的門,在電梯再次打開的時候,進了電梯轎廂。他們倆單獨在電梯里,付行云覺得渾身不自在,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低著頭看自己的鞋子尖。
他之所以今天下來都不愿意看聞逝川,也不愿意和他說話,就是怕自己情緒化,他不像再在聞逝川面前哭了。
付行云低著頭,小聲說:“昨天的事,對不起。”
封閉的電梯轎廂里很安靜,小聲說出來的話也很響。付行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為什麼道歉,是為了摔壞的表還是說錯的話。他眼眶一熱,覺得嗓子一陣發緊,緊得發疼,擠了半天也擠不出別的話了。
聞逝川僅僅“嗯”了一聲,仿佛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
付行云的眼角余光見到聞逝川抬手抹了一把臉,他們倆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電梯顯示樓層的屏幕。
5、4、3
好像在催促他們快點把話說出來似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聞逝川啞著嗓子說道,“從以前到現在”
付行云突然問道:“你覺得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在一起。”
聞逝川沉默了許久。
他昨晚上幾乎一夜沒睡,一直在想,想了很多,想他們以前為什麼要分開,又想他們這次到底在為什麼而爭吵,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站不住腳。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卑劣而自私的,他承受不住任何失去的可能性。
從小到大,似乎沒有人真正看見他。
他再優秀再努力,別人都只會感嘆一句“不愧是徐渭的兒子”,他身邊也圍攏了各色各樣的朋友,各有目的。
直到他在那個離家很遠的酒吧,第一次見到付行云,他們的目光撞進彼此的眼睛里,他終于感覺自己被看見了。
他說:“我不想,你”
電梯門開,打斷了他的話,他后面的話付行云也不想要去聽了,也不敢去聽。他側身從電梯的門縫里擠出去,聞逝川緊緊地跟在他身后,說道:“能再聊聊嗎?”
付行云說:“別在這兒聊。”
雖然地下停車場里現在并沒有人,但也算是公眾場合,說不定待會兒會有媒體來蹲。付行云不想被拍被問,沉默著上了自己的車,聞逝川拉開副駕駛門,也上了車。付行云打著方向盤,將車開出去,沒開出去多遠,停在了無人的路邊,將車載廣播的聲音摁停了。
“聊什麼?”付行云面無表情地說道。
聞逝川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聊什麼,他只是下意識地提出要“聊一聊”,如果不說的話,付行云就走了。
剛才媒體問的那幾個指向性極強的問題還在他腦海里回蕩,他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自從首映那天見到徐渭,他的陰云就再一次籠罩在自己身上,聞逝川覺得自己又再一次變成那個在父親的權威下無所適從的孩子,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任何一樣東西。
但他知道,他沒有立場要求付行云放棄掉這樣一個寶貴的機會,娛樂圈里每一個演員都求之不得的機會。一切就像是一個輪回,盡管他們現在不再像從前那樣貧窮窘迫,盡管他們現在已經各有成就,聲名鵲起,但問題還在那里,不曾解決。
曾經,他可以用刻薄的話刺傷付行云,導致付行云離他而去,但現在,他明白,那些刻薄的話,傷人且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