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單手撐著床,另一只手拂開時初汗濕的劉海,看著他的眼睛告訴他:“是真的,我在這里。”
時初再一次泣不成聲,他覺得自己前半輩子憋回去的眼淚都要在秦煜面前流完了。
興許是許久沒有進行過雙人睡前運動,晚上兩個人睡得都不是太安穩。
在半夢半醒之間,秦煜突然記起了一件事。
時初那天準備給他的最后一張照片,是大學時在江邊他鼓起勇氣借帶時初奔跑的名義,第一次牽起他的手時拍下的。
在當時,這還為他們帶來了一些麻煩。有人偷拍下這個場景,發在學校表白墻,并以此來威脅秦煜退出國獎的競爭。
他對這種小人行徑十分不屑,自愿退出了國獎爭奪,本來于他而言這不算什麼事,可后來那個威脅他的人突然背了個處分,什麼獲獎名額都被取消了。
秦煜已經遞交了放棄申請,這個獎最終落在了第三人手上。不過這些他當年都不是很在乎,連那人背處分的事情也是后來在同學聚會上聽別人聊天才得知。
現在想起,他卻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那人突然在拿獎前背了處分,肯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秦煜清醒了不少,他看著時初,月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恰好灑在時初眼上。他閉合的眼皮下眼球仍在無意識劃動,皎潔的月光中,有細微浮沉緩慢涌動。
“時初,我問你。”秦煜用氣音問,“大學時那個偷拍我們照片發到表白墻的人,他后來背了個處分,是你干的嗎?”
時初果然沒有太陷入睡眠,他的意識恰好處于清醒和困乏的交界線上,模模糊糊聽見幾個關鍵詞,想也沒想就誠實交待:“哦……他啊,是我。
我根據他在表白墻下惡意評論的網名,順著摸到了其他一些東西。他習慣在不同的社交網站用同一個網名,在其他一些網站上,他發表了一些違背道德的言論,還為自己考試成功作弊沾沾自喜,蠢死了。我不過是寫匿名信向學校反映了一下情況。”
時初動了動,將被子扯上來一點,大概是困意最終戰勝了清醒意識,話說到最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語句也不連貫了。
但秦煜還是聽清楚了他的最后一句話,他嘟噥道:“這輩子最討厭威脅我秦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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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搬回去的那天是一個周六,恰好趕上立秋。
夏意未消,窗外的知了仍然在不嫌累地叫嚷。
時初一個人在家收拾他的東西,豆沙在旁邊作陪,時而過來在它爸身上蹭兩下,時而坐下舔舔自己爪子上的毛。
搬走的那天東西很少,搬回來時也沒有多到哪里去。
最明顯的增添物不過是陽臺上幾個光禿禿的花盆——時初又去買了新的洋桔梗種子,將它們種下去,勢必要親自種出一朵花來送給秦煜。
東西很快就被一一收拾好,其實更可以用物歸原位來形容,畢竟除了秦煜,也只有他才在此留下過生活痕跡。
秦煜本來也要在家和他一起收拾,奈何中途被一個電話叫走開會,到了夕陽西下總算得以歸家。
豆沙聽力敏銳,門還沒開始響動,就已經跑到門前乖乖坐著等。
密碼音響起,幾秒后門被打開。秦煜走進來,抬眼便看見黃昏時分橘黃的光影在家中流淌。
時初手里拿著個巴掌大小的玩意兒,正在低頭擺弄。聽見門打開,也來到玄關邊,朝秦煜晃了晃手上的東西。
“這是什麼?”秦煜問。
“拍立得。”時初將它舉起,在眼前比劃了一下,“我去買的,你快進來,我想照一張。”
“又是拍我?”
時初搖搖頭:“你不是喜歡合照嗎,是拍‘我們’。”
秦煜換了鞋走到客廳,期間在心里想,時初現在會將他的每一句話都記住——就算只是不經意間提出來的,然后再落到實處。
這種感覺真的特別好。
他脫下外套,走進客廳先蹲下喚貓:“豆沙,過來,咱們一家人拍張照。”
一家人。
這三個字大概如同三級地震,并不劇烈,卻也讓時初心頭晃動不止。
豆沙瞬間漂移到秦煜面前,一把蹦進他的懷里。
秦煜抱著貓站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
他讓豆沙兩只前爪搭在自己胳膊上,另一只手托住它的屁股,教它面朝前方看鏡頭,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讓這祖宗短暫地安靜了下來,暫且沒有亂動。
“快來,趁它還沒想著跑。”秦煜雙手都在用力,隨時防止豆沙突然掙脫出去。他帶著笑看時初,眼睛彎起,眼里細碎的光芒比世界上成色最好的寶石還要閃耀。
時初走到秦煜身邊,靠近了他的愛人和他的貓,將拍立得舉起來,鏡頭朝向他們,用自拍的方式按下快門。
相紙很快從相機內吐出,時初將它拿下捂在手心,等待成像的時間里,他跟秦煜說想把這張照片放進相框,擺在研究所自己的桌面上。
“對你沒影響嗎?”秦煜不太了解像研究所這種機構,會不會在一些方面對人員有著限制,例如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