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十分沮喪,正在胡思亂想這會不會預示著什麼的時候,秦煜也在仰頭看氣球飛遠,然后低頭跟他說——
“沒關系,還會再有的。”
好像沙漠中的漫長跋涉終于遙望到了綠洲,又仿佛暗無天日的濃霧總算開始消散,自從決定試著重新厘清和秦煜的關系以來,時初孤注一擲向前走,早就做好了沒有結果的打算。直至聽見這一句話,那些潛藏于深處,從未在誰面前表現出的不安和恐懼才紛紛鉆出地底,隨同氣球一起飄浮在空中。
時初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輕顫,只好悄然將它背到身后,但話出口,聲音中的緊澀和極力壓抑的微弱哭腔還是將他出賣得徹徹底底。
他問:“真的嗎?”
秦煜輕聲說:“什麼時候騙過你。”
作者有話說:
晚上還有一更,之前說的感情進展由于我的預估失敗,其實在下一章才寫到TXT
第70章
天色已經暗下來,說好的賞花,到最后變成了夜游。
時間反正晚了,他們拍完照干脆去吃了個晚飯,之后才慢慢在校園中散步,倒也別有一番風趣。
蟬鳴不斷,空氣中飄來梔子花的香氣。臨近期末,山坡道路兩邊都是刻苦背書的學生,偶爾看見幾對情侶,大多各自的手上也都拿著書本。
秦煜笑道:“本科的時候,我室友期末出門復習,回來說書一頁沒看,倒是把小情侶之間的情話倒背如流。”
“不會吧。”時初很為這位仁兄擔心,“那他就專門去聽別人說什麼?不會被打嗎?”
“所以幾天之后,我們就在學校表白墻看見有人說夜晚有變.態出現,專盯著小情侶傻笑。
”
雖然很不地道,但時初笑得肩膀都在抖。
今晚月色很好,照映著草木,影子投射在地面,像交錯的迷宮。
“你看這些倒影,好漂亮。”時初指著地面說。
只要給予充足的,沒有壓力的時間,那麼攝影愛好者確實更容易注意到生活中的美好細節。
秦煜想起小時候學過的課文,十分適配眼下的場景:“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時初不說話了。
“怎麼了?”秦煜問他。
沒怎麼,大概就是“月色真美”與“月亮好圓”之間的差別。理科生時初實在不愿意再暴露自己淺顯的文學素養。
安靜走了一會兒,秦煜突然沒頭沒尾說了句:“其實我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時初問:“什麼感覺?”
“就那種,作為很厲害的人的家屬,陪他出席一些重要場合的感覺。所有人可能都在對那個人崇拜敬佩,只有我在想——看,那個站在大眾目光中心的人是我的。”
這句話炸點太多,時初被炸了個措不及防,半天才像咬著舌頭般結結巴巴說:“家,家屬?”
他是在說今天的事嗎?
秦煜沒解釋,也沒反駁,于是時初邁出了今天最大膽的一步:“那我要努力了。”
“努力什麼?”
“獲得個諾貝爾獎......什麼的。”時初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聽說諾獎得主可以帶家屬參加晚宴。”
秦煜像是被這句話嚇到了,扭頭看著他:“那你這也太努力了吧。”
時初進了一步,秦煜決定回進他一步,于是他笑著說:“現在是不是我想要什麼你都會想辦法弄來啊,我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那有點難度,”時初再遲鈍,也能發現秦煜是在開玩笑,他詳裝嚴肅道,“到貨時間可能慢一點,你耐心等一等。
”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忍不住各自笑一通。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山丘頂部,這里有學校最大的一顆銀杏樹,夏季樹葉繁茂,風一吹葉片沙沙作響,樹影晃動,搖曳生姿。
今日之后就將闊別校園,時初實在不想放過這樣的景色,于是他做了個決定:“之前你帶我去看爺爺,你說算欠我一個人情,讓我以后有什麼需要可以找你,現在還算數嗎?”
銀杏樹被木欄圍起,前面有兩節臺階,平時一些學生會坐在臺階上或學習或賞景,今日不知為何無人。說話之間,時初已經站上了臺階。
這使他比秦煜高了半個頭,秦煜站在臺階下微微仰頭看他:“算的,你想要什麼?”
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想,他想,可以的,如果時初現在要說什麼,他會答應。
但是時初沒有說他預想的話,只是問:“那你閉上眼睛好不好?”
他的尾音又帶上顫抖,不知道為什麼,這讓秦煜想起柔軟的綿羊。
于是他在和煦的晚風與輕盈的月色間閉上雙眼。
先是感受到額前輕柔的癢意,意識到那是自己的劉海被掀了上去,隨即,微涼的觸感緊隨其后。
秦煜終于知道那是什麼。
是蝴蝶經停,是曇花盛開,是雨后濕漉漉的青草頂端一顆晶瑩水珠滴落。
一個吻,落在他額頭。
不帶有任何情念與貪戀,只有濃厚到化不開的珍重,透過因緊張而顫動的唇,觸及他的皮膚,一路橫沖直撞,直達深處。
四下無人,在蟬鳴中更顯寂靜,可是分明有什麼聲音——是風鈴間輕快的碰撞,“叮”的一聲,心臟也跟著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