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勇濤:老劉呢?
同事:那肯定提前半小時到了,老劉嘛。
彩燈流轉的舞廳里,女歌手唱著鄧麗君,楚稼君跟著哼靡靡之音,勾著紀勇濤的脖子穿過舞池。百合花區大概有七八張圓臺座,都坐滿了來自幾個單位的男女。
這樣的聯誼舞會,說是給單生青年們認識的機會,促進各單位感情,其實也是應酬。在角落的圓桌沙發上,氣氛明顯和其他地方不同——那里坐著的是大隊長李宇、還有二隊的帶頭劉緯德。在主座上,還有一個更年長的男人。
紀勇濤讓楚稼君坐下,自己過去打了個招呼。
楚稼君問旁邊的年輕警察:那邊都是誰啊?
——年長者是李宇的岳丈,這家歌舞廳也有他女兒的投資,所以大隊每次聯誼都會擺在這。
劉緯德坐在李宇和大人物邊上陪著。沒人留座,紀勇濤很識相的說要去跳舞,離開了那張桌子。
紀勇濤身邊轉瞬冷了幾分。旁邊幾桌的人也都在察言觀色,有幾個一隊的年輕人忍不住大聲說話,剛說了一兩句,就被邊上人按了下來。
楚稼君陪他進了舞池:說好的山口X惠呢?
紀勇濤咬著煙笑笑:嫌我們這煙大。
他們單位這邊男多女少,整片區域沒幾個人不抽煙的,煙霧繚繞;對面幾個幼教都用手扇風,氣氛很尷尬。
楚稼君從他口袋里摸了支煙,紀勇濤的打火機沒油了,就用自己的煙頭替他點煙。下一曲開始了,左半側舞池,女老師和男會計們翩翩起舞;右半側,男人們都喜歡聚在卡座上喝酒聊天,或者一群人瞎蹦。
兩人在舞池中間的夾縫里慢慢跳。楚稼君起初去踩他的腳,舞池人多,紀勇濤也不躲了,任由他踩。
楚稼君覺得沒意思,干脆兩只腳都踩在他腳背上。
紀勇濤突然緊緊抓住他,帶著他跳。舞步不標準,但動作很大,楚稼君幾乎站不穩掉下去,又被他抓回來。
楚稼君有點慌:你氣什麼?踩你幾下腳……
紀勇濤的臉在彩燈下顯得很模糊,胡子很多天沒刮,有煙灰落在上面。
楚稼君伸出手指彈掉那一點胡子上的煙灰。他發現紀勇濤在看自己。
紀勇濤:想不想去其他地方?
楚稼君:什麼?
紀勇濤:從愛呀河搬出去,去新的地方。
紀勇濤:更寬敞的房子,你有自己的臥室,有可樂,蛋糕,大哥大,天天能給家里打長途。
楚稼君吃吃笑:搶銀行啊?
紀勇濤也笑:你就告訴我想不想要。
楚稼君:想。
紀勇濤:好。
他丟下楚稼君,走回了那邊的圓座區。楚稼君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紀勇濤走到那張特殊的桌前,開了瓶啤酒敬酒,然后一仰頭將整瓶酒都喝了下去。
然后,他對李宇和李宇的岳丈說了幾句話。
楚稼君聽不清。他只知道,當紀勇濤說完那些話之后,那兩人站了起來;旁邊幾個人神情各異,幾秒鐘后,也一起站了起來。劉緯德眼神躲閃,正在快速思索。
李宇的岳丈拍了拍紀勇濤的肩,又開了瓶酒,這次是一人一杯,碰杯喝了。
旁邊傳來掌聲。
楚稼君聽見有人很大聲地和周圍宣布:勇哥立軍令狀了!
一隊的幾張桌子瞬間沸騰起來。在口哨和歡呼聲中,紀勇濤拎著剩下一點的酒瓶穿過人群,回到楚稼君面前。
紀勇濤:我的軍令狀,來一口吧?
楚稼君:什麼的軍令狀?
紀勇濤:抓人。
楚稼君:抓什麼人?
楚稼君的聲音有極細微的發抖,但聽起來也像是激動。紀勇濤說,抓壞人啊,不然呢?
壞人有很多,但被列進軍令狀里的壞人,只會是那個最近在A市興風作浪的家伙。
紀勇濤把酒瓶口湊到他嘴邊;他接過,猶豫了幾秒之后,仰天一口喝了下去。
下一曲開始了。紀勇濤想回去,卻被他一把拉住。那雙無辜的眼睛,清亮如火地釘住了男人。
楚稼君的語氣,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楚稼君:陪我認真跳一支舞——然后,你抓壞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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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散去,主辦聯誼晚會的人讓大家聚起來,給眾人拍合照。
楚稼君是不想留下照片資料的,可紀勇濤攬著他。因為立了軍令狀,勇哥和表弟許飛,被大家簇擁到了最中間的顯眼位置。
李宇:你們是一家人啊,站一起。
楚稼君呆了呆,盡管偽裝許飛有一段時間了,對于有些詞匯,他仍然感到陌生。
紀勇濤把他拉在身邊,手指上勾著摩托車鑰匙的鑰匙圈。鑰匙圈也圈住了楚稼君的手指,就像一個小小的手銬與戒指。
合影后,紀勇濤把摩托車鑰匙給了他。他要陪李宇他們去下一場,讓許飛自己騎車回家。楚稼君在摩托車邊站了很久,不斷回憶自己之前的行動軌跡。
有破綻嗎?
是因為露出了破綻,被紀勇濤察覺了,所以他才有自信立軍令狀?
他緊張得胃都攪在了一起,不得不蹲下平復情緒;旁邊還有紀勇濤的同事經過:小飛,喝吐啦?
楚稼君抬頭冷冷盯了他一眼,一秒后,冰冷的目光轉為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