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還有就是……
李宇翻了翻資歷。
李宇:這人不吃辣。
紀勇濤:什麼?
李宇:女人是綿陽人,晚上做了辣的那種羊肉,楚稼君吃了一口就狂喝啤酒,好像吃不了辣。
會議室里響起一陣低低的笑聲。
李宇:然后有一次,她男人托她在老家弄了個冷庫。他搶回來的錢,她都拿去做了肉品生意,所以家里有很多個冷庫。她男人讓她開個新冷庫給“楚稼君”,說楚要用。
紀勇濤:楚也想做肉品生意?
李宇:她起初以為是的。所以幫忙幫得很積極。
李宇:如果楚稼君也想一起來做生意,就要借她家的人脈,這樣,她老公的地位也會高。這種團伙里頭也講究這個,畢竟不打算一輩子當亡命之徒,錢搶夠了就想做老板,誰家會做生意,地位就會高。
李宇:楚稼君沒用那個冷庫進貨,就是自己在用。所以這女的就很好奇,他用這冷庫在存啥——她起初以為是人參鹿茸之類的。
紀勇濤自己往下翻了口供材料,影印件很模糊,但能從原轄區發到A市的大隊,說明這人的問題很大。
然后,他看到了那段話。在口供后面,還附有冷庫內的黑白照片。
直接自己往后看材料的不止一個人,但會議室里反而陷入了死寂。李宇沒有繼續說了,大概就算憑借他的閱歷,也很難組織語言,把這個人的情況清晰地說出來。
紀勇濤合上材料。在沉默中,不知誰開口問:那麼這個楚稼君,現在流竄到哪去了?
關鍵就在于,沒人知道,這個人現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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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稼君剛收拾好所有東西,門口就響起開鎖聲。
紀勇濤回來了。
看見家里的燈亮著,他顯然還有些不適應,在門口呆了幾秒;然后,紀勇濤苦笑著問,家里是什麼味道?
在兩個小時前,整個客廳的地板上鋪滿了帶著槍油的槍和嶄新的鈔票。兩者混雜成了某種微臭的油味,楚稼君找借口:剛才肚子餓了,去街口打了份醬湯小餛飩。
紀勇濤:這小餛飩是汽油煮的嗎?咋油煙味兒那麼大?
楚稼君:是挺難吃。
紀勇濤看看鐘,八點了。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意外多了個會,導致許飛跟著餓肚子。
他從玄關拿了摩托車鑰匙,帶表弟出去吃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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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呀河邊上,有不少的燒烤攤,到晚上就沿著河岸一字排開。天氣冷的時候,大排檔座位上坐滿了人。
紀勇濤點了些牛羊肉。他問許飛有啥忌口,許飛說不吃辣。
許飛的老家是沿海以海鮮著稱的某地,當地人確實不吃辣。
紀勇濤讓老板少放點辣,叫了一打冰啤酒。從冷柜里拎出來的啤酒粘著冰碴子,讓紀勇濤想起會議材料里的那堆黑白照。
楚稼君熟練把頭發盤起來,用桌角開啤酒蓋子。晚上八點,有幾桌人已經喝得爛醉,在旁邊亂叫。有個不怕冷的男人赤膊坐在一堆牛羊肉串前面,渾身的皮因為酒精而通紅發熱。楚稼君看著他,有些餓了。
醉漢發現有人在看自己,也轉過頭,對上眼神。紀勇濤本來在點菜,看見旁邊桌的幾個男人站起來圍住許飛,就知道出事了。
許飛還傻傻看著那個帶頭的醉漢,在紀勇濤看來,表弟確實呈現出一種缺乏被街頭混混毒打的天真。
男人走到楚稼君身邊,手抓住他盤起來的發髻晃了晃:你看什麼看?問你話呢。
大排檔的醉漢酒后鬧事、掏刀子捅死人,幾乎是夜間接警理由的常客。愛呀河小區里,那個周老師的學生就是晚上出去吃大排檔,結果打起了群架,一個拿水果刀,一個沖回家拿了哥哥的鋼珠槍,把對方打殘了兩人。
紀勇濤起來勸架。對方沒理他,還拽著許飛的頭發。
等對方五個人回過神,發現邊上已經圍了八九個大漢,全都是和紀勇濤一樣,剛剛開完會、出來吃個宵夜的警察。
形勢不對,醉漢被其他同伴拽走了。
楚稼君怔怔坐下,看對面的勇哥和那些來幫忙的人打招呼。他回過神,想起來愛呀河小區好像是單位分房。
一部分是分給棉花廠,一部分是……
紀勇濤:出去別惹事。不過在附近,遇到事情也不用怕,都是我同事——哎,大家認識一下,這是我表弟許飛,大學生。
一瞬間,將近十個來自各個部門的人員圍著楚稼君,拍肩的拍肩,夸有出息的夸有出息。
同事:這長相看著就很乖,就是頭發有點長。
同事:你懂啥,這叫摩登,國外樂隊都這個頭發。
同事:來來來喊一聲劉叔,以后出去罩著你。
楚稼君:劉叔。
紀勇濤:真喊啊?個傻子,第一次被那麼多警察圍著都嚇傻了。
——他上一次被那麼多警察圍住,還是扛著沖鋒槍在疾馳的吉普車上。
紀勇濤:小飛你打招呼啊。
楚稼君:大家好我叫許飛來讀大學的。
同事:勇哥,你弟那語氣就像個嫌疑人招供。
紀勇濤送走幾個同事。這些人今晚還有巡邏任務,排查可疑人員。有人還和楚稼君開玩笑:小飛你當心點,要是忘帶身份證被查了,勇哥就只有去看守所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