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吧,從小到大,邊巖這個“別人家孩子”的人設在我媽眼里就從來沒崩過。
“后來你方叔叔他們來咱們家,急得不得了,把情況和我們一說,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媽,你知道了啊?”我想起方嘯的事情,聲音低落下來,“方嘯被黑的事情……”
我媽嘆了口氣:“你方叔叔他們今天上午就把方嘯接回去了,我去他們家看了一眼,那孩子眼睛都哭紅了,把我給心疼的。你方阿姨后來和我說的時候內疚得不得了,覺得是自己沒本事才讓自己孩子被坑了,可也沒辦法啊。”
“好難過啊,”我放下筷子,“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麼多不公平啊。”
“所以啊,”我媽一邊把碗和盤子收拾到保溫桶里,一邊和我說,“你現在就得好好學習,比你爸你媽、你叔叔阿姨都有出息,這樣你以后有了孩子才不用受這種委屈,懂不懂?”
“哦。”我沒精打采地應道。
拐來拐去,還是拐到了我要好好學習上。
我真佩服我媽這種不管說什麼都能最后點題的本事,這放在高考作文里得是多大的優勢啊。
我差點要脫口而出“我以后可能沒孩子”了,幸虧及時給嘴把住了門,否則我媽肯定得當場抄起盤子把我海揍一頓。
送走我媽,回到座位上,我還是有些郁郁不樂。
想到平時那麼和藹溫和的方叔叔和方阿姨現在正內疚地自責,而方嘯正在平白承受著無妄之災,我心里就越發不是滋味。
攤開老師布置的卷子,我嘆了口氣:唉,就算以后可能沒孩子,我也得慢慢變得強大起來啊,方小嘯和劉小楊都等著我做干爹呢。
至于邊巖嘛,等我變得足夠好的那一天,他肯定會被煮熟的。
——
等了十幾天,申訴結果終于下來了。方嘯說得沒錯,壓根就沒用,裁判組依然拒絕提供錄像回放。
聽我媽說,方叔叔他們為了這件事,東奔西跑了好一陣,錢沒少花,禮也沒少送,可結果卻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原來這個社會能黑暗成這樣,我生平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這種徹頭徹尾的無力感。
方嘯消沉了好一陣子,最后還是接受現實,慢慢從低落中恢復過來。
方叔叔托人把他調到了普通班,理由是體育班的氛圍不適合學習。
一時間,方嘯的成績從體育班的中游變成了普通班的尾巴,自尊心大受打擊,再也顧不得念叨要追哪個班的誰誰誰,每天愁眉苦臉地跟我們報告他的小測成績又怎樣創下了歷史新低。
“你平時多問問你同桌啊。”我說。
“我沒同桌啊……”他哀嚎,“班上人數本來是雙數,我去了自然落單了啊!”
“前桌呢?”
“不好意思問……我都不知道他們上課講的什麼,問起來肯定特白癡……”
我和劉楊面面相覷:我倆都是文科生,一點忙都幫不上。
邊巖沉思一會兒說:“不然以后下了晚自習,你來我們教室坐會兒,反正到熄燈還有一段時間呢,我給你講講。”
“好啊好啊,”方嘯一陣猛點頭,那架勢就差沒上去給邊巖直接來個熊抱,“牙牙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從那之后,每天晚上方嘯都會到諾貝爾班聽邊巖講題,而我見機行事,說通了劉楊,假裝每晚也有題問他,一起留了下來。
說真的,在煮邊小青蛙這回事上,我可沒少費心思添火啊。
——
五一放假回來的那個周,學校宣布要在高一高二級部舉辦黑板報大賽,而我們美術班則負責出一個評委小組。
那天晚上下了晚自習,我跑到諾貝爾班,邊巖正一手托著腦袋,看起來像在琢磨什麼。
“思考人生呢?”我把書擱到桌子上,輕輕推了下他腦袋。
“梅花要怎麼畫啊……”他小聲嘟囔。
“梅花?你畫梅花干什麼?”
他眉頭微蹙:“我們班不是要出一份板報嘛,老師挑了幾個人一起辦,說隨便畫點梅花,寫個‘梅花香自苦寒來’就行了,讓我當組長,可我問了問那幾個人,沒人會畫梅花……”
“梅花啊……”我在腦子里勾勒著,想找出適合在黑板報中表現的那種。
“哎,盧沛。”他放下胳膊,側過身對著我。
“嗯?”
“你能不能來幫我們畫一下?嗯……應該很簡單的,就畫點梅花,再寫幾個字……”
“我得想想……”后面的那截“梅花怎麼畫出來更好看些”還沒說出來,就被他忙不迭打斷了:“喬易夏也在我們板報小組,”他用一種不確定的眼神看我,“辦不好的話,老師可能會全組批評……”
嘿……這好端端的,他怎麼又提起喬易夏?
待到他給方嘯講題的時候,輪到我在旁邊托著腦袋瞎琢磨了:他不會是想說,盧沛,你可得給我好點畫啊,我喜歡的人和我一組,我可不能讓他和我一起受批評……
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不過,雖說當時滿腹嘀咕,真到構思起來,我還是沒出息地渾身充滿干勁,畢竟我也得讓我喜歡的人不受批評啊!
我把構思好的排版畫在紙上,拿去給邊巖看,在一旁歪著頭等他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