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猴子,你就別勸我們回去了,從小一塊長大的,誰跟誰啊,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沒人笑你,你要真覺得不自在,我們就躲遠點。”
他沒接話,既沒再勸我們回去,也沒讓我們躲遠點,就那麼沉默著一言不發,半晌才重新低低開口:“有幾個同學在結果出來后說,我就是搶跑了,被判違規也是正常。但我沒有,我從小跑到大,從來都沒搶跑過,怎麼可能這次搶跑?我申請看錄像回放,可他們讓等申訴結果,根本不給看。”
“媽的,有些人就是會落井下石。”劉楊憤憤道,“別管他們,我們相信你。”
我和邊巖也應道:“就是啊,我們相信你。”
可這“相信”說來容易,我們的相信對于此時的方嘯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他本來可以高枕無憂地等著高考加分,然后順順利利地進體院。就因為一次不公正的評判,一年多的努力全部泡湯。
原本規劃好的路線突然被通知此路不通,那剩下的路該怎麼走呢?
唉,高考啊,未來啊,一年多后的現在,我們會在哪里,又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那晚我們一直在路邊坐到凌晨,昏黃的路燈下,除了我們之外一個人影都見不著,偶爾有車駛過,帶著呼嘯而過的風。
后來四個人一起去了網吧,昏天暗地地玩到不知幾點,最后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過來的時候,每個人眼底都掛著烏青的黑眼圈。
“完了,”方嘯看看手表,“要害你們被記過了。”
“別瞎想些有的沒的,我去洗把臉。”我撐著桌子站起來,一陣眩暈,用力甩甩頭,涼水潑到臉上的時候,才稍微清醒一點。
到了教室,后桌的許易典湊過來:“盧沛,昨晚你去哪了,查寢時你不在,老妖婆氣得都踢門了。”
“去網吧了。”我精神不濟地拿一只手揉揉太陽穴。
“我操,牛逼!”他跟我豎了個拇指。
班上的人漸漸到齊,嗡嗡的背書聲漸起,我正昏昏沉沉地對著課本打瞌睡,前排的女生走到我旁邊:“盧沛,剛剛有人過來說教導主任讓你去辦公室一下。”
“哦,這就去,”我抬起頭,“謝謝啊。”
“Good Luck,”我同桌看我一眼,在胸前比了個十字,“為你祈禱不要死得太慘。”
我崩潰地仰了下頭,起身走出了教室。
離辦公室門口還有幾步路,就聽見教導主任在里面語氣不善地高聲問:“晚自習不上,寢室一夜不回,你們幾個昨晚去干嘛了?邊巖,你來說。”
我走到門口:“報告。”
“進來。”
我走進去,站到邊巖旁邊。他微微偏過頭,和我對視一眼。
“老師,我來說吧。”一旁的方嘯交待了始末,但只說在外面溜達了一整晚,沒說去了網吧。
“哦。你們覺得挺有理由的是不是?”教導主任盯著他,“犯規的是不是你自己?犯規了又違反校紀你覺得還挺合理的是嗎?”
方嘯轉過頭,不說話了,胸口被氣得上下起伏著。
“可他剛剛說了,他是被黑的,是被冤枉的,老師您憑什麼覺得他就是犯規了?”我氣不過教導主任的態度,忍不住脫口而出。
“有證據嗎?”她抬頭輕描淡寫地看我一眼,“我相信裁判還是相信你們?”
“那如果是您的朋友呢?您相信裁判還是相信朋友?”劉楊說。
“我相信市運會的裁判是公正的,再說他怎麼不黑第一,偏要黑你這個第二?”
“老師,連奧運會上都可能被黑,為什麼市運會的裁判就一定是公正的?”邊巖說,“方嘯從小參加運動會,對于有沒有搶跑這種基本的規則還是清楚的吧。再說他申請看錄像回放被裁判組拒絕,您讓方嘯證明他沒犯規,那為什麼裁判組不拿出證據證明他犯規了?”
“你跟我說這個有用嗎?我能證明他沒犯規嗎?”教導主任敲敲桌子,“你們就說違反校紀不回宿舍對不對吧?”
我們都低著頭,不說話了。
“行了,別跟我這伸張正義了,一碼歸一碼,按八中校紀,每個人記一次處分,下周一全校大會通報批評,寫三千字檢討,明天交給我,沒意見了吧?”
跟教導主任根本就說不清,她也根本不會管我們有什麼理由。我心里快氣炸了,恨不能甩出錄像讓她好好看清楚方嘯到底是不是沒有犯規。
“有意見。”邊巖的聲音透過門外的嗡嗡聲傳過來,聲音不高但聽來堅定。
“你有什麼意見?有意見跟校長反應去。”教導主任不耐煩地皺眉。
“我們仨可以被記處分,我們沒意見。但憑什麼方嘯作為受害者連合理發泄情緒都要被記處分,而那些有特權的人卻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權?”
“校長室在八樓右拐,你跟校長反應去,啊,邊巖同學。”教導主任拍拍邊巖的肩膀。
“我們是違反校紀了,可我們給學校造成什麼損失了嗎?但是方嘯被冤枉犯規可是能影響人生的事情啊,學校不給自己學生伸張正義就罷了,還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學生記過,這就是八中校訓上強調的嚴謹求實嗎?”
“哦,你說我不嚴謹不求實是吧?夜不歸宿被記處分,這是校紀上明文規定的,你還要我找你看看是吧?”教導主任對著我們一揮手,“你們仨先回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