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要掛了。”
“我操,你別掛!”能逼得平時斯斯文文的劉楊罵了好幾句臟話,我都有些想笑了,“我這幾天特別鬧心,想起你我就鬧心,我寒假作業都沒動幾個字!”
“噗——”我沒忍住,趴在欄桿上對著電話笑起來。
他聽見我笑,在那邊有些窩火地罵了我兩句,終于也忍不住氣得笑了幾聲。
氣氛終于變得正常起來,但東拉西扯半天,我倆誰都沒能說服誰。
不過,到最后他還是松了口,說他要再回去想想,說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超出了他目前認知范圍的事情,臨到要掛電話,他又添上一句:“你們搞藝術的人可真是不走尋常路。”
屋子里面,我媽開始喊我幫忙端餃子,我大聲說了句“知道了”,回頭對著電話里正色道:“劉楊,你好好想想吧,雖然不管你理不理解接不接受我都這樣了,但你的理解和接受對我來說很重要。”
“哦,哦……好,”他居然又有些結巴起來,“我,我盡量。”
“那我掛了,新年快樂。”我笑起來,然后掛了電話,如釋重負地看著樓下吵吵鬧鬧的大孩子小孩子們,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呼出來。
我覺得這些天從來沒有像這一刻的心情這樣好過。
——
差不多把老家所有親戚都走訪完,初六那天,我隨爸媽回到了家里。
在上樓把那幅畫送給邊巖之前,我又把畫展平,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翻。
我突然有些沒信心起來,像之前所有那些被我否定過的素描一樣,我開始懷疑這一幅能不能送出手,他會不會不喜歡。
老實說,它甚至都不算什麼真實的場景,只是一幀經過時間美化的、有些失真的記憶畫面。
盯著看了半餉,我終于移開目光,把畫卷起來裝到了一旁買好的畫筒里。定畫液早都已經噴好了,答應他的時間期限也到了,這時候再猶豫不決臨時變卦,那我在邊巖心目中的信用值該朝著負無窮無限延伸了。
我蹬蹬蹬跑到了他家門口,敲了幾下門。門里面傳來一陣急匆匆地腳步聲,似乎是小跑過來的。
緊接著,門開了,邊巖從里面探出頭,眼睛笑得彎彎的:“來交差啦?”
“不是,”我擺出一副愧疚萬分的面癱臉,把畫藏在背后,“我是來申請延期的。”
“演技太浮夸了你,”他一彎腰探身,伸手把畫卷從我背后搶走了,“換個演員過來!”
我笑嘻嘻走進去,反手帶上了門:“就你自己在家啊?”
“嗯,我爸陪我媽逛街去了,”他走到自己房間的書桌邊,抬頭問我,一副躍躍欲試地興奮模樣,“我能現在拿出來看嗎?”
我故作冷靜自持地點頭,其實心里忐忑得要命。
畫被他從畫筒里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抽出來,我在一旁觀察他的表情。
“我展開了?”他又抬頭問我。
我朝前揮揮手,示意他自便。
他一臉期待,慢慢把那幅素描展開,鋪在了桌子上。
他先是輕輕“哇”了一聲,又短暫地咬了一下嘴唇,眼睛彎起來,黑黑的眼珠左右轉著打量眼前的畫,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
心里那根被拉得緊緊的彈簧“錚”地一下松了勁,又彈回了原來的位置。我偷偷在他背后握緊了拳頭朝空氣中揮了一下,圓滿完成任務!
我兩只手撐到桌子上,偏過頭問他:“還行嗎?邊牙牙首領。
”
他一副明明很開心,又不敢表現得太開心的模樣,簡直使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我背過身子倚到桌子上:“是不是溢美之詞太多了,一時不知道挑哪句說好了?”
他罕見地沒搭理我的調侃,指著畫中間問我:“這是我嗎?”
“是啊,”我點頭,“不像嗎?”
他睜大眼睛:“我可真好看啊。”
“……”
“我為什麼在回頭啊?”
“……呃,就是覺得這個姿勢很好看,可以把你襯得比例更好一點。”我臨時編了個誆。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盯著畫看了半餉,嘴角翹出很好看的弧度。
“哎,牙牙。”我把胳膊他肩上。
“嗯?”
“要是很開心的話,就別憋著,”我拍拍他肩膀,“啊,盡情地表現出來,哥不嫌你丟人。”
他的臉騰一下紅了,有些窘迫地瞪我一眼,然后拿起擺在桌上的小鬧鐘:“要到飯點了吧?你媽是不是該叫你吃飯了?”
我看了一眼鬧鐘:“……沒吧,才十點半。”
“我聽到了,你媽剛叫你了一聲。”說著就推著我朝外走。
我邊被他推向門口邊說:“沒啊,我怎麼沒聽到。”
“我聽到了,快回家。”他開了門,把我推了出去。
門里面傳來噠噠噠小跑步的聲音,然后我聽到“砰”的一聲,似乎是他關了臥室門。
我對著關得緊緊的門摸摸頭,想著剛剛可真不該賤兮兮地說出那句話,搞得自己被掃地出門。
不過,我哼著歌一路蹦跳著下了樓,起碼他看起來是很開心的吧?
第25章 溫水煮青蛙
一步四節樓梯地蹦下來,我推開門,對著坐在沙發看電視的我媽喊:“媽,你剛叫我了嗎?”
“沒啊,”我媽正嗑瓜子,都沒正眼看我,“叫你干嗎?”
“我就說沒聽到,邊巖非說你叫我了。”我隨手在茶幾上抓了個橘子,閃身進了自己屋里,一個跳馬的手臂支撐就蹦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