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兩節自習,我心浮氣躁,實在看不進去書,索性拿鑰匙開了隔壁畫室的門,對著畫板一個人練筆。
畫了不一會兒,有腳步聲傳到耳朵里。我抬頭,見邊巖正探頭往畫室里面看。
“進來啊,”我一下子變得心情很好,“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干嘛?”
他直起腰走進來,手里還拿著卷起來的試卷,眼睛打量著空空蕩蕩的畫室:“只有你一個人啊,這麼爽?”
“對啊,今天上晚自習的人本來就那麼幾個,都在隔壁學習呢,你們班沒老師看著了?”
“今晚都沒老師看著,”他從一旁拖來一個凳子,在我旁邊坐下,好奇地看我的畫板:“你在畫這間畫室嗎?”
“是呀,”我用鉛筆淺淺勾描,和他笑笑,“練一下空間。”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靜靜看我畫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去把試卷攤開,鋪在大腿上,低頭看起題目來。
教室里只有鉛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窗外寒風掠過,更襯得室內溫暖靜謐。
剛剛焦躁不安的心情瞬間平息下來,變成了平靜無波的一汪湖水。
不知過了多久,我筆下不停,偷偷把頭偏過去一點看他,他正把筆抵在嘴唇上,專心致志地看著英語試卷,時不時落筆在某個選項上打個對勾。
他的頭發被光照著的時候,總會顯出柔軟的栗色,襯得整個人像一只毛茸茸又安靜的貓。
可是,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安靜的畫面其實只是假象,等他抬頭的時候,稍稍招惹一下就會炸毛。不過炸毛之后呢,又很容易被安撫。
我把眼神收回來,看著畫板上剛成型的輪廓,為自己剛剛的聯想悄悄彎了彎嘴角。
過一會兒,門被敲了兩下,我抬頭,看到喬易夏站在門邊,手里拿著那本我借他的《追風箏的人》。
我還沒說話,一旁的邊巖先開了口:“嗨,喬易夏,有什麼事嗎?”
“哦,我來還書,”他輕輕揮了揮手里的書,“可以進去嗎?”
“可以啊,”邊巖似乎對喬易夏手里的書很好奇,伸手接過來,“什麼書啊?”
“《追風箏的人》,早知道你來這里,剛剛就讓你一起帶過來了。”
邊巖笑笑,低頭翻了翻那本書,又抬頭問道:“好看嗎?”
“很好看,”喬易夏點點頭,又和我說,“盧沛,謝謝你的書。”
我這才插上話:“沒事沒事,不客氣。”
其實我剛剛一直在旁邊不動聲色地觀察邊巖和喬易夏說話時的神色,我發現,邊巖在喬易夏面前,似乎確實是有那麼一絲不自然。而且……剛剛他是在和喬易夏沒話找話嗎?
唉,在喜歡的人面前,確實會表現得不太自然啊,這一點,就連邊巖也不例外。我有些酸溜溜地想。
喬易夏走之后,我倆一時都沒出聲,他做他的題,我描我的畫,似乎在刻意粉飾著某種太平。
過了幾分鐘,邊巖拿起旁邊那本書,又翻了兩下,轉過頭對我說:“《追風箏的人》,我也看過。”
“……哦,”我不太懂他說這話的意思,停筆頓了幾秒,干巴巴應道:“我也看過。”
我大腦轉個不停,推測他說這話的目的:難道他想要和我討論討論書里的內容?還是……單純想顯示他和喬易夏看過一本書?如果是后者,那我簡直想一頭撞死在畫板上,哦不對,是拿那本書把自己拍死。
可誰知他聽我說完這句話,居然再沒言語,把書墊在試卷下面,又專心致志地做起題來。
……他不會真的只是要告訴我他和喬易夏讀過一本書吧?
又過幾分鐘,他停下筆,直直看著我。
“怎麼了?”我對上他的目光。
“那個……盧沛,”他目光閃爍,看起來有點猶豫,“我能不能也來給你們班當模特啊?”
“什麼?”我睜大眼睛看他,不知道他腦子里到底在想什麼,“當模特有什麼好的?”
我閉著眼睛都能把邊巖畫個七八分像,才不想讓全班的目光都招呼到他身上,立時勸他打消這個想法:“你想啊,全班近五十個人盯著你看,多不自在啊,眼睛不知道往哪看,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而且班上水平參差不齊,畫得好也就罷了……”
“可是喬易夏都能當啊。”他脫口而出,打斷了我。
急速運轉的大腦突然戛然而止,我同桌幾天前記在小本子上的話突然適時地冒了出來:“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不自覺地去尋找你倆的相似性,甚至會特意去做他做過的事情,因為這樣你就會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點。”
正中靶心。
我同桌真是天才。
如果她的那本愛情小冊子真能出版,我決定友情贊助個幾十本。
這還了得,我可沒那麼偉大的成全精神,必須得想方設法阻止他,我開始連蒙帶騙地勸他:“兩個多小時呢,你得一動不動,真的不能動啊,別說動作,就連臉上的表情都不能變……”
他臉上的神情有些疑惑:“可喬易夏都能做到,我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喬易夏本來就比較安靜,平時也不太喜歡動啊,你想想你……”
“盧沛!”他對我怒目而視:“你想說我上躥下跳像猴子是不是!”
“沒有……”你看看吧,又炸毛了,我趕緊順毛摸,“我是說你生性活潑,這是個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