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又涵便用筆在方形的餐巾紙上寫下:
「哈根達斯讓我心情美好小開」
龍飛鳳舞的一行字,寫完后疊成三角巾的樣子,塞進了葉開的小小口袋。
吃飽喝足了,但葉開開始耍賴,還是不想回家。陳又涵本來要去酒吧,在強制把他拎回葉家和陪他消磨完脾氣之間猶豫了兩個來回,終究還是打電話取消了預定。
沒辦法,誰讓他今天碰到了一個吃完哈根達斯也依然很blue的小朋友呢。
陳飛一下班回來,看到葉開和阿拉斯加在草坪上打滾。到時間了,轟然間六臺澆水器都開始自動旋轉噴灑。夕陽和水一齊落了葉開滿身,他嚇一跳,叫了一聲但沒躲開,反而開始找水玩。宙斯跟著在他身邊跑來滾去,大少爺的嚴訓忘了,它咧開嘴笑得呼哧呼哧。
陳飛一看著,一時間不知道是狗更高興還是小孩子更高興。
他手里握著傭人遞過來的飛盤,一時間沒扔出去,而是看著宙斯陪小開玩鬧。如果寧姝還在,想必會愛他愛得想給他當干媽,每天給他買很多小衣服小玩具。
別人家的孩子總是要乖一點。
而葉開是太乖。
網球揮拍練習那麼枯燥,他一邊癟嘴一邊倔強地保持姿勢。
“手抬高!力氣呢?姿勢不對!再來!”教練好兇。
眼淚汪汪地扭頭找陳又涵找媽媽找姐姐,陳又涵要跟教練交涉,被瞿嘉趕跑。
到底也沒哭,憋著眼淚又加練了五十下。
現在這樣玩瘋了,連陳飛一看著都只剩憐愛。
等渾身澆透濕了還沒玩盡興,陳飛一終于把人拎出來:“好了好了,我的小寶貝,待會兒小嘉要找我麻煩了。
”
葉開像條被捏了后頸肉的小狗一樣,乖乖地從陳飛一手里折騰到陳又涵手里,又從陳又涵手里折騰到徐姨手里。熱水放好了,他在陳家洗了個澡,出來時都開始打盹兒。
但繪本還是要讀。
陳又涵看他從書包里慢吞吞掏出一本重重的硬殼精裝大開本畫冊,很熟練地翻到對應頁目。
“今天講這里。”他指著書上一只聳眉耷眼的企鵝,“今天輪到企鵝不高興。”
“企鵝的英文是什麼?”
嗲聲嗲氣地回答:“penguin.”
“penguin'sblueday.”
陳又涵一邊說著,一邊接過繪本——
……媽的失策了,居然是全英文的。
“Onbluedaysyoubeepa……paranoidthateveryoneisouttogetyou.”
葉開雙手托著下巴:“嗯嗯。”
陳又涵:“……?”
“先念英文,再講中文——又涵哥哥,paranoid是什麼?”
陳又涵:“……”我他媽怎麼知道?
成年人太狡詐,他一目十行掃過,挑自己認識的念:“Onbluedaysyoufeellikeyou’refloatinginanoofsadness……”陳又涵清清嗓子:“就是說,在憂郁的日子里,企鵝先生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悲傷的海里浮沉……”
“沒有penguin,是you.”
“……好吧,是‘你’覺得。”
“浮沉是什麼?”
“就是一會兒浮起來一會兒沉下去,像游泳一樣。”
“哦。”葉開點點頭,又專注地看著他。
陳又涵不想念了,岔開話題問:“那你現在還blue嗎?”
葉開說:“我的blue好了,但是企鵝的blue還沒有。”晃著兩條小腿等他念下一行。
陳又涵內心崩潰。
三行過去,也許是他的英文太過磕絆慘不忍睹,句不成句調不成調,翻譯也是半猜半蒙。一低頭,葉開攥緊小拳用力揉著微闔的眼睛,迷迷瞪瞪地說:“……又涵哥哥,真奇怪,我都聽困了。”
……那可太好了!陳又涵嚴肅著啪地把書一合:“困了就睡覺!”
葉開睡著了,眉頭微微有點蹙,兩只軟軟的手蜷著,安放在臉龐。
睡夢中,眉間好像被又涵哥哥的指腹輕輕揉了揉。
便順著舒展開。
又好像被他抱起來,抱進了懷里。
又涵哥哥身上也是香香的,但是跟外婆、媽媽、姐姐的都不一樣,跟爸爸的不一樣,跟爺爺的也不一樣。
短短的胳膊下意識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軟軟地伏在他的肩頭時,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路燈搖搖晃晃地亮堂著,又因為睡意而很快地合上。又涵哥哥帶他去哪里?他一步一步走得沉穩……葉開趴著,心想,原來這就是“像在海上浮沉”。
一路蟲鳴鳥叫,夜真深。
葉家燈火通明,瞿嘉張開嘴,無聲地驚呼一下,蹙起的眉頭里都是憐惜。陳又涵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輕柔地將葉開送還給她的懷里。
瞿嘉接過,葉開像回到港灣的小船,自動地就找到了最舒服的停泊方式。
瞿嘉愛憐地撫著他的頭發,一下一下輕拍著他的背,嘴里像哼一首歌謠一般輕聲哄著:“寶貝,寶貝……”
一公里的離家出走真漫長呀。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寶貝,給你許許多多的愛
第121章番外五
從教研室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近乎全黑,路燈暖橘色的燈光下,反射著石磚路的濕漉漉。
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下過了一場雨。
葉開出來時,身邊還跟了一個低一屆的韓國學妹。導師是個著名的工作狂魔,以絕對的嚴苛聞名于留學生圈,但面對喜歡的學生也難免雙標。譬如說,同樣是道別,對學妹李照熙冷淡而不茍言笑,言畢還要再鞭撻兩句調研模型的不精準,但對葉開倒是和顏悅色。
李照熙抱著書跟在葉開身邊,稍落后一點點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