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給我,”陳又涵已經從看臺上站起身,叫住他,“我還要比賽。”
不大的音量間雜在兩人之間呼嘯而過的風中。
一只白色的護腕被拋到眼前,陳又涵下意識接住。
“我的送給你。”
“送——”陳又涵微怔,繼而憤怒道:“靠,你剛用過!”
葉開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那你扔掉啊。”
一雙手捏緊了又松,陳又涵深呼吸點點頭,惡狠狠地指著葉開,“行。”轉身大步離開。
但到底也沒扔。
晚飯后,宿舍樓502的陽臺上,晾衣繩夾著白色如新的護腕在微風中飄蕩。
暮色降得快,籃球隊例行有夜跑,繞著省訓中心的場館跑五圈,大概十公里。附近家屬樓的也在這時候出來散步,場面可以用夾道歡迎來形容,都抱著孩子站一邊看他們跑。一邊看一邊駐足討論,譬如這個男孩子腿長,那個男孩子看著肌肉更結實,嚯,這跑得夠快的!等陳又涵跑過時,就只剩竊竊私語了,互相拉著袖子問哎你小女兒是不是在天翼念書呢?
當事人兩耳插著耳機,耳朵里只聽得到教練的哨聲。
過一會兒,冷淡的雙眸一動,看到了走道旁的葉開。
不知道在跟隊友聊些什麼,手里拿了個蘋果在啃。
果實飽滿鮮紅,手指白皙修長,怪好看的。陳又涵經過,抬手在他頭上懟了一把。
“我——”
臟話硬生生止住,葉開被懟得一個趔趄,轉頭怒目而視的瞬間,手里一空,蘋果到了陳又涵的手上。
少年跑過他身邊時帶起了晚風。
空氣中傳來清脆的“咔嚓”聲,陳又涵一邊跑,一邊啃了蘋果沒被吃過的另半邊。
·
第二天一早就聽說下午籃球隊有友誼賽,訓練時都壓著興奮,就連教練都提前說下午可以自由活動觀賽。交手方是寧市十二中,一所成績中規中矩的公立中學,但籃球隊實力省內一流,所有人都是精挑細選的特招生。
開賽前都沒想到能打成這窩火樣。對方臟動作不段,裁判跟瞎了一樣就是不吹哨,一節打完場上已經是火藥味十足。陳又涵打小前鋒,明眼人都看出不對勁,十二中防他的在一節內已經連續三犯,這還不算沒吹哨的那些。等休息時撩起衣服一看,后腰已經一片青。
葉開就站在球場邊,靠近十二中休息區,隱約聽到什麼“死變態”之類的啐聲,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第二節開始,天翼一波快攻打出了小高潮,等球再度截回陳又涵手里時——周圍沒人防守!陳又涵持球后仰跳投,十二中控衛旋風般趕到,在他身后跳起阻攔——變故就在一瞬間發生!葉開瞳孔瞬間睜大,失聲的驚呼淹沒在全場嘩然中。
在空心入籃的同時,陳又涵被對方手肘回勾,從半空中重重摔落地面!
哨聲吹響,十二中高大的控衛懶懶舉起雙手,嘴角勾著一抹無辜的笑。
待命的隊醫立刻上場,陳又涵背部落地,摔倒時右腳還是回勾的狀態,整個腳底和跟腱沒有得到任何緩沖。
“操你媽——”天翼隊長推了對方控衛一把:“你他媽的是故意的!”
在球出手的情況下,后仰跳投怎麼可能被從身后攔截?從一開始,他就是沖陳又涵而來。
裁判再度吹哨:“天翼4號,控制你的言行。”
身穿7號球衣的控衛叉腰聳肩:“救命啊,我怎麼會是故意的呢,說實話,他這種喜歡男人的變態,我胳膊碰他一下都怕染病好嗎?”
聲音很亮,場館空曠,落地有聲的一句話隨著嗡嗡的回響讓整個體育館都安靜了下來。
燈光突兀雪白地照著一切。
陳又涵被隊友扶起,醫生蹲著捏他的跟腱腳踝確定傷情。大拇指在幾個關鍵神經點位微用力,邊問:“痛不痛?”
一時間沒得到回答。
隊醫茫然地抬起頭來,自下而上的角度,發現這個年輕人臉色陰沉得恐怖。
“干嘛?別這麼盯著我啊,”7號控衛臉上的笑有點下流,“喂,請問下,你進籃球隊,是不是因為這里有很多雞巴讓你含?”
“我操,”隊長再次沖了上去,“用不用老子把你嘴巴里的屎沖干凈再出來做人?”
尖銳的哨聲一聲疊一聲,“干什麼干什麼?打球還是打架?都給我站遠點!”裁判和雙方帶隊老師都沖上場去拉人,紅牌亮出,然而已經無人在意。兩邊隊員劍拔弩張,互相用生殖器問候對方十八代祖宗。在一片荒唐的混亂中,陳又涵俯身撿起了滾落腳邊的籃球。
砰!
籃球破風而飛,十二中7號被迎面砸了個正著。他吃痛地捂著鼻子,血從他捂著手掌間洶涌流下。按他屁滾尿流的嚎叫來看,鼻梁應該是斷了。
人仰馬翻的場面,陳又涵拍了拍手,仿佛撣灰。
十二中的教練怒氣沖沖:“怎麼回事你?要打架是不是?啊?天翼的老師呢?!有什麼誤會——”
話沒講完,被陳又涵一把撇到了一邊。
教練被懟地退了一步,臉上怒容叢生,但發現這小子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兩步的功夫,陳又涵冷笑一聲,兇狠而戲謔地問:“怎麼?怕我含你雞巴?你他媽的有本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