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責任心控制欲過盛,一個又在創傷中還未走出應激的尾聲,陳又涵是一切的源頭也是絕對的禁區,瞿嘉覺得這個時候如果再讓葉瑾攪合進這件事,葉開可能會更極端。
想到這里,一切食物都味同嚼蠟,她放下筷子,嘆了聲氣。
葉瑾擦了擦嘴,放下餐巾挽著瞿嘉的胳膊撒嬌:“媽咪,多嘆一口氣就多一根白頭發,快笑一個補回去。”
瞿嘉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怎麼笑?一個兩個都不讓我省心!”
“我就算了,小開怎麼啦?”
瞿嘉欲言又止,看了眼葉開。葉開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我準備和Lucas分手。”
葉瑾有點搞不清狀況。她看了看葉開,又看了眼扶著太陽穴的瞿嘉,打圓場:“什麼呀,我還以為小開期末掛科延畢——談戀愛嘛,有分有合很正常。不過……”她當著瞿嘉的面問葉開:“為什麼突然想和Lucas分手?”
葉開覺得這局面很有意思。他玩味的眼神與葉瑾交鋒兩秒,輕飄飄地說:“厭了。”
說罷起身離席。
瞿嘉與葉瑾對視一眼,眼神無辜無奈,好像在說“你看,我能有什麼辦法?”
葉瑾再次低聲確認了一次:“媽咪,小開為什麼要和Lucas分手?”
瞿嘉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撒了個謊:“不知道。”
然而她這麼回答的時候,卻微妙地察覺到葉瑾松了口氣。可能是錯覺。她的眼神不動聲色地透過老花鏡片打量葉瑾,然而對方已經重新喝起了湯,一口一口,形容平靜。
還剩幾天開學,積極的已經先回了學校,葉開還在緊趕慢趕暑期實習報告。他昨天在陳又涵那里近乎冷酷地拒絕了留宿的請求,回家來整理資料到了后半夜。
吃過晚飯散了會步,書房燈亮起,他重新坐會書桌前打開文檔。字符敲下三行,屏幕前倒映出陰影。
他沒有回頭,停留在鍵盤上的手指頓住,繼而毫無情緒地問:“有事?”
“媽咪不知道你和陳又涵的事?”
葉開一勾唇角:“你說呢?”
葉瑾不見外,在小沙發上坐下。很多年前也是這樣,她坐在沙發上,葉開在寫作業,她確認了他的心意,也下定了自己的決心。從此陌路。
葉開重新開始構思自己極度官方、公式化的報告,同時冷冷地說:“你可以去跟她說——反正你很擅長,不是嗎?”
他說完這句話,書房里一時間沒了聲音,只有敲擊鍵盤聲行云流水、正常到近乎冷漠得繼續推進。
葉瑾忽然意識到,從她走進房間的那一刻起,葉開一直沒有回頭看過她。
她的指腹停留在白色A4紙的邊緣,因為思索而無意識地緩緩摩挲,倏爾一頓,指上用了力道,幾乎把紙壓彎。邊緣被手指捏緊捏皺了,一個呼吸后,力道松了——裹在睡袍里的纖長雙腿隨即重新站起,葉瑾無聲地走到葉開身后,將手上那沓紙扔至葉開眼前。
白紙在鍵盤上散落開,覆蓋住葉開那雙有著纖長五指的手。
白紙黑字,條列分明,鋼筆簽名力透紙背,紅色印章印記清晰。
葉開一顆心重重地一提,又隨即回落。
他平靜,卻不甚意外,只是淡漠地問:“這是什麼?”
葉瑾的聲音清脆而充滿冷感,“合同——兩年前,陳又涵親自簽名把你賣掉的合同。”
第101章
二樓的黑膠唱片流淌出歌聲,隨著夜色曖昧地漂浮至三樓書房的窗口,從未閉攏的窗戶中飄了進來。
玻璃窗落下,歌聲和夜風一并消失,只留下室內沉默的對峙。
是葉開起身關了窗戶。
做完這一動作后,他的目光才落回那一疊凌亂的紙上。伸出手想拿起的瞬間,紙面又被另一只手搶先壓住。
葉開抬眸:“你什麼意思?”
葉瑾在桌面上坐下,赤腳搭起二郎腿。因為姿勢的緣故,睡袍襟門從中滑落,露出交疊著的白凈長腿。她攏了攏頭發,從書桌上抄起煙盒。白色的盒子,大衛杜夫。
“介意嗎?”
沒等葉開回答,她自動撿起桌子上的打火機,低頭點煙。卸了妝的面容在燈光下顯得蒼白,唯有抿著煙嘴的唇瓣有著淡淡的血色。
葉開拉開椅子重新坐下,一手搭著椅背,另一手在桌面上漫不經心地輕點,等著葉瑾說第一句話。
“你呀,真是沒出息。”葉瑾吁出第一口煙,目光落在指間的白色煙管上,笑了笑:“大衛杜夫有好什麼好抽的?虧你長情了這麼些年。”
葉開沒說話。
葉瑾不以為意,嫻熟地撣掉煙灰后繼續說:“不過我也算是可以理解,人生中的第一次總歸是讓人難以忘懷。第一瓶喝的酒,第一口吃到的荔枝,第一個喜歡的人,第一次性幻想的對象,初戀——”她垂眸瞥了葉開一眼,看到葉開對她勾了勾唇:“說得很好。”
“陳又涵先來找你的?”
“反了。”
“我不信。”葉瑾往后半傾上身,纖細的手掌撐住桌面,一頭長發隨著仰頭的動作從肩頭落下。她看著天花板,淡淡的語氣里有回憶的味道:“以你的個性,陳又涵跟你說了那些話,你不可能還對他存有幻想。
Lucas不就是你的備胎嗎?考核了兩年,我都以為你準備重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