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倒也沒輕舉妄動,只是規規矩矩地把人抱著在沙發上坐好。
“跟爺爺攤牌是件不容易的事,我不希望你有一天要自己去面對。我知道,那時候我們已經說了分手,我和你說那些話心里也沒存任何僥幸,已經做好了這輩子你和我一刀兩斷的準備。再去和爺爺承認我們的關系,不僅是你,連爺爺都覺得奇怪。他問我,既然你們已經結束了,又來和他說這些干什麼?難道還指望他去勸你跟我和好嗎?”
葉開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陳又涵摟了摟他,“怎麼了?”
“你還記得那兩幅字嗎?”
“記得,怎麼——”陳又涵恍然大悟,笑出聲,“我記得你說過是爺爺一定要讓你親自來送?”
葉開慘不忍睹地扶額:“……靠。”
他在葉通面前裝了那麼久!
難怪Lucas第一天來家里做客,他就表現出不喜歡不滿意、相當冷淡疏離的高姿態,那時候以為是爺爺不喜歡跟外國華裔打交道,現在想想,分明是在拿他跟陳又涵做比較。……非要選一個同性伴侶,Lucas自然是比不上一路看著長大能力和個性在整個圈子都有口皆碑的陳又涵。再聯想他旁敲側擊的問陳又涵什麼時候結婚,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以及為什麼這幾年他和陳又涵忽然就疏遠了……葉開面無表情地說:“他在撮合我們。”頓了頓,幻滅地又重復了一遍,“他居然在撮合我們。”
陳又涵緊緊抱著葉開,臉悶在他頸窩里笑得快喘不過氣。
“你好可怕,”葉開第一次覺得身邊這個男人深不可測,“你連寧通銀行董事長都能收買……”
雖然聽著不太像是夸他,但陳又涵還是風度翩翩欣然接受:“過獎了。”
“他沒打你?”
“沒有。”
“沒有發火?”
“也沒有。”
“……你才是他親孫子吧?”
“正因為不是親的,他才沒有跟我計較。”
“那他也沒有跟我計較。”
不僅沒計較,還一直裝作自己不知道的樣子,看孫子在面前裝模作樣出盡西洋景。
葉開想了想,覺得能理解葉通的做法。他和陳又涵已經結束,也許有可能就此回歸正常人的生活,不如就當作不知情好了。何況瞿嘉雖然瞞得嚴實,但葉通又不是什麼閉目塞聽之人,多少還是能察覺葉開那段時間行尸走肉般的不對勁。一來二去,他又怎麼舍得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再去重翻舊賬呢?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葉開心里不是滋味:“又涵哥哥,你到底圖什麼?”
分手后又是學圍棋學茶道去哄老人家開心,小心翼翼地陪他散心,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地暗示試探,一個長達一年半的徐徐圖之的計劃和水滴石穿的行動,承擔著可能會把一個高血壓老人氣進醫院的風險——到底是為了什麼?
陳又涵收起玩笑,凝視著葉開的雙眼:“為了一個能光明正大重新站在你面前,追求你的機會。”
被嚴嚴實實壓著的身體一僵,葉開混亂地看著陳又涵:“什麼意思?”
“我可以不守誠信一回嗎?當一個沒有商業信用的人。”陳又涵撥開葉開的額發,目光很溫柔,笑了一下自問自答:“為了你連偷情的事情都愿意,這應該也可以。”
“我們沒有——”
“噓。”陳又涵不讓他說完,手抵在葉開的軟唇上,“我和葉瑾簽了合同。
”
葉開目光一凜,隨即瞇起眼睛問:“合同?什麼合同?”
“你去問葉瑾吧。你和她這兩年,是不是不怎麼愉快?”
葉瑾扔下了自己投資的經紀公司,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寧通的業務之中。寧通向北中國的縱深拓展,以及向四線地市鄉鎮的下沉耕耘中都功不可沒。葉開寒暑假回家跟她見面的機會也不多,她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在周五晚上推掉一切應酬等在家里,兩個人也再也沒了窩在四樓影音廳里一起看文藝片討論劇情和運鏡的時光。
浮云易散,琉璃易碎,而好光陰存不住。
有時候在家里一起難得吃頓飯,閑聊幾句,也都是無關痛癢。葉瑾會旁敲側擊他的大學生活,但葉開的應對永遠很敷衍,很封閉。久而久之,也就真的沒什麼可以聊的了。
不過葉開還是經常收到她的快遞。球鞋,衣服,亂七八糟的禮物,新出的電子產品,一本他以前會喜歡的好書。
葉開從很短暫的走神中回過神來,冷淡地說:“還可以,就那樣。”
“小開,不是每個兄弟姐妹都會在成長過程中走散,不要覺得這樣的漸行漸遠是正常的。”
葉開猶如一頭鴕鳥突然被扒拉開了周圍賴以躲藏的沙土,他孤零零地面對突如其來的殘忍真相,冷冰冰地推開陳又涵起身:“你是她的合謀,你沒有資格勸我。”
突然從受害者被推到了合謀的對立位置,陳又涵深呼吸,還是決定要把這個惡人當到底:“你和她從小關系多好感情多深不用我說你比我更清楚,將來外公外婆爺爺爸爸媽媽都注定要先走一步,你和我在一起,我們沒有孩子,葉瑾是你唯一的親人,她不結婚,你是她唯一的血親,你們是比我們更相依為命的關系,小開,不要這麼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