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像一個在愚人節說真話的膽小鬼,像一個在小丑面具下哭的喜劇大師,像一個想送禮物卻怕對方嫌棄不值錢的窮鬼。
葉開不聽他騙,面無表情:“上次你送藍寶石也是這麼說的。”
陳又涵慘淡地笑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可愛。”
“一想到你的可愛有一天都歸了別人,我就睡不著覺,夢里也做噩夢醒過來。我長這麼大從沒有嫉妒過任何人,但我很嫉妒姓盧的,很嫉妒,非常嫉妒,嫉妒得發瘋。如果不是因為你愛他,我連殺了他的心都有。”
奇怪,“你愛他”這三個字在陳又涵心里是絕對的禁地。此刻說出口,心里卻忽然一松。夜空下再仔細一看,原來不是松了,是空了。因為是空空蕩蕩的,所以也沒什麼好緊張痛苦的了。
葉開無動于衷,甚至從容地糾正他:“他不姓盧。”
陳又涵“嗯”了一聲:“那天吻了你,是我不對。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做到祝福你和他。”
“然后呢?”葉開冷漠地問。
“然后我差不多也老了,”陳又涵咬著煙,瞇眼,沐浴著月光一身落拓不羈,“愛怎麼怎麼吧。”
葉開冷冷地盯著他,吐出兩個字:“傻逼。”
第71章
被罵了傻逼的人身體明顯地一僵。
隨即佯裝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說:“好兇啊,開玩笑而已。”
手臂垂下,藍色的五瓣小圓花掉在黑漆漆的田埂上。陳又涵唇角勉強地向上彎了彎。他在說什麼狗屁東西?又在扮什麼深情難忘?
葉開果然不愿再看他拙劣的表演,眼神淡漠地在他臉上一瞥,徑自轉身向前走了。
長長的近一公里蜿蜒山路,兩人走得很慢,偶爾驚動犬吠。
燈一戶一戶漸次地熄滅,村莊靜默在星光下。
到了扎西家,動物都睡了,二樓客廳亮著光。扎西坐在火爐前用一塊軟布擦著他的藏刀。葉開停下,問:“有酒嗎?”
扎西把刀刃收進漂亮威風的刀鞘中,容長的笑臉在黃色電燈下更顯黑紅,他擦擦手:“有,有青稞酒。”
葉開揣著兜,微微一笑:“給我四瓶。”
陳又涵取下嘴里叼著的煙,怔愣而詫異:“你干什麼?”
葉開沒理。過了會兒,扎西抱出來四玻璃瓶一斤裝的青稞酒。葉開接過,凌空扔給陳又涵兩瓶。陳又涵手忙腳亂地接住,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葉開轉身下樓:“扎西,幫我們留門。”
扎西點點頭,重新坐回火爐邊擦他那柄寶貝的銀刀。
下樓的動靜驚得牲畜們一陣騷動。
葉開一只手夾著兩只玻璃瓶頸,剛走進院子就被陳又涵一把抓住:“你是不是有病?”
“又涵哥哥,你一定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能喝。”葉開溫和沉靜地對他對視:“你不是對我舊情未了嗎?我給你機會。”
陳又涵條件反射地想矢口否認,但動了動嘴唇,竟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你這樣我真的很困擾。”葉開轉開瓶蓋,抿了一口,神情紋絲不動,簡直像在喝水。
“你知道,你有時候看我的眼神真的藏不住。”他又喝了一大口,抬起手背擦擦嘴角,姿態慵懶,從容而漂亮,“我該說你什麼好呢。是兩年不見心態老了麼?才會做出回頭找舊情人的傻事。還是人到中年后知后覺自以為找到了愛情,想回頭撿起來?”
陳又涵艱澀地牽出一個淺笑。被當面戳破的難堪都比不上內心劇烈的恐慌。
隨時越界的關心,言語里若有似無的曖昧……只要葉開不挑明,他便還可以自欺欺人地繼續下去。戳穿了挑明了,他還怎麼若無其事地繼續?狗都沒這麼賤。
“我說了,是開玩笑,不要誤會。”他兀自鎮定。
葉開嘲諷地一勾唇角:“我誤會什麼?是誤會你看我的眼神,還是誤會你iPad的屏保?”他甩開陳又涵的手,推開院子門,走向夜幕下黑而靜謐的草甸,向著遙遠的沐浴著星光的雪山的方向,“……是誤會你一句又一句的暗示試探,還是誤會你在我面前卑微到根本不像你的小心翼翼?”
陳又涵倉皇地轉身往回走:“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電話鈴聲響。
葉開接起電話:“喂。”
陳又涵的腳步凝滯。夜越深越冷,他開始發抖。
“想,當然想。”葉開背對著陳又涵,聲音低沉,“還有一星期回去。……日料?好啊,……沒什麼特別的。在看雪山。嗯,晚上也能看……心動?別騙我,你哪里有時間……我當然會失望。”
他自若地在電話里和Lucas聊了三分鐘,結尾的“晚安”異常溫柔。
“又涵哥哥,我只給你今晚一次機會。”葉開慢慢地走入草甸,“聊聊吧。”
土壤松軟,草場外緣,低矮的灌木堅硬刺人。高大的青稞架在月光下看著古怪而迫人。葉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近二十米,柔軟的青草終于在腳下綿延。夜露打濕了他的靴子和褲腳,他卻毫不在意。席地而坐,安靜地等了十幾秒,陳又涵在他身邊屈膝坐下。
“去北京后沒人管我,我天天晚上都喝酒。姜巖就是在酒吧認識的。你一定不敢相信,我一學期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交到。
姜巖是第一個,我跟別人打架,他幫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