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出百十米,扶住膝蓋氣喘吁吁,一邊喘一邊笑,劉海遮住他的雙眼。那里面其實都是星星,很快樂的,像在天幕浮游的星星。
“又涵哥哥——”他轉過身,沖陳又涵用盡力氣大喊。
可海浪聲太大了,聲音遞不到陳又涵耳朵里,便消散在了風中。
“我——好——喜——歡——你——!”
香港西灣的沙灘上,被海浪卷走的秘密。
斐濟南太平洋的孤島上,被海風懶懶地吹散的秘密。
我十七歲的秘密,我喜歡你。
因為郵件里寫了是蜜月,所以酒店安排的便是honeymoonsuit,一百八十多平的面積只有主臥,白色地中海垂紗大床,出門便是橫貫十米的無邊泳池,正對面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晚上有浮游生物,綠瑩瑩的在海水里沉浮。
葉開又失眠。
陳又涵臨時讓酒店加床,但又不睡,一個人在外面游泳。
水聲有規律地輕響,攪動水面的月光。
葉開下床換上泳褲,在池邊坐下,小腿撥弄著水,嘴里啃蘋果。在月光下,他像個無憂無慮的小王子。他的玫瑰在游泳,小王子揶揄他:“大半夜不睡覺是要當菲爾普斯嗎?”
陳又涵從水里出來,水珠順著他上仰的脖頸匯入鎖骨繼而向下。他面色不虞地抹了把臉問:“你怎麼還沒睡?”
葉開輕描淡寫地說:“有點尷尬。”
陳又涵無語,撩是你撩的,親是你親的,他一血氣方剛的成年人都被逼得大半夜出來游泳了,你尷尬?我他媽。
葉開扔掉蘋果核:“我都說了不能跟你吃飯。”
“怪我?”
“又是蜜月房又是米其林又是蠟燭又是玫瑰,我要是個女的都能當場嫁給你。
”他輕盈地滑入水中,像一尾魚:“幸虧我是個男的。”
自說自話的本領挺強,陳又涵氣笑了:“那你說什麼狗屁喜歡?”
“哎呀,”葉開抹了把濕發,漫不經心地說:“氣氛到了情不自禁秀了一把,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有點想罵人。
“你不會愛上我吧?”他故意像很為難般地問,朝他星球上那唯一一朵玫瑰游去,又在他身邊鉆出水面。年輕瘦削的臉在月光下有一種夢幻般的剔透感,眼神很平靜,沒了白天的懵懂倉皇。
陳又涵聲音冷酷:“愛,已經愛上了,死去活來,你負責吧。”
他轉身上岸,水珠順著他脊背的肌理往下流淌。葉開抿了抿唇角:“那我得考慮考慮,畢竟姐姐也不錯。”
躺椅上墊著白毛巾,他坐下,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淡漠地罵道:“你挑白菜呢?”
煙霧中,葉開不回答他,游了兩個來回。他姿態漂亮輕盈,真的像一尾魚,最優雅的那種。
兩個來回,煙燃到了盡頭。
葉開借著水的浮力輕松上岸,撿起浴巾擦了擦頭發,笑道:“還有半年十八,又涵哥哥,十八歲可以談戀愛吧?”
這問題當初花市問過。
陳又涵罵他早戀,讓他去找瞿嘉討打去。
這會兒他不了。
他起身走向葉開,指間夾著煙。好高,挨得極近,氣勢迫人,眼底壓著侵略性。冷冷地吁出一口煙,他抬手扣住葉開的濕發,俯身在他耳邊道:“跟我可以。”
第34章
陳又涵說完這一句便直起了身,默不作聲地看著葉開全身僵硬緊繃手足無措。
葉開偏過頭,抬眸,是受了驚的眼神。
潮濕的,像幽暗森林里溪邊的青苔。
“你這麼看著我,我會想親你。”
話那麼繾綣,但神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嘴里叼著煙,半瞇著眼,有點桀驁,像是調戲賣酒小妹的黑老大。
葉開年輕的身體上下緊繃,他揣摩不透陳又涵的心思,是在調侃他嗎?
與陳又涵的曖昧就像是一輛超高速的列車,兩側風景極美,可他知道,前方就是懸崖,軌道也是錯誤的,他不是高空墜落,就是粉身碎骨。
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那些藏著曖昧心思的動作,陳又涵看出來了嗎?所以他在取笑他?
陳又涵笑了一聲,懶洋洋地說:“我亂說的,我騙你的,我逗你玩兒。”
怎麼這麼耳熟?葉開狐疑,恍然大悟,一口氣窒在胸口:“陳又涵!你干嗎學我!”
陳又涵一手搭著他肩,笑得低下了頭,煙在指尖都夾不住:“被撩了好受嗎?”
看這眥睚必報的。葉開委屈,心想這不一樣,你又不喜歡我我當然隨便撩,我喜歡你你還撩,你犯法。可陳又涵又不知道自己喜歡他——一團亂賬。他低垂下眼眸,從剛才就失速的心跳還未緩過來,只是很冤地增添了一絲失落和難受。
“不好受是嗎?”陳又涵扣住他下巴。與其說是輕佻,不如還是霸道多一點。他就著月光端詳,看葉開咬著牙氣得要死地拉著臉瞪他,唇角勾了勾,指腹從他唇上輕輕擦過:“說了再這麼看就親了——”
微側過腦袋低下頭,嘴唇與葉開的只有零點零一毫米的距離。
眼睛倏然睜大。
這是什麼感覺?與他意外親到陳又涵完全不同,血壓升高,呼吸變輕,心跳失控,好像有一股難以遏制的力量在血液里亂沖亂撞,直讓他腦袋缺氧。
陳又涵自然地垂眸,眼前只有這一雙像花瓣一樣的唇瓣,微微張著,好像天然就是在等他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