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文亭看著他哥不要命的樣子,眼都紅了,手攥著汩汩流水的青石板幾度想爬起來,可渾身都疼,身上幾處深深淺淺的刀口流著血,青衫臟污得不成樣子。
金刀劉到底是年紀大了,同兄弟二人纏斗許久,呼吸也亂了,又下著雨,整個人都狼狽不堪。文欽同文亭的路子截然不同,若說文亭是蛇,文欽就是狼,虎,勁兒大,又蠻又狠,絲毫不在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難纏至極。
纏斗得久了,金刀劉更見不耐煩。
鬼頭刀近在咫尺。
金刀劉硬吃了文欽一記,二人在地上滾了幾圈,金刀劉伺機抓住鬼頭刀,一刀就沖文欽劈了下去。
文欽悶哼一聲,刀劈在胸口,卻也攥住了對方的刀柄。
兩兩僵持。
文欽喘得厲害,雨越下越大,天被陰霾籠罩,也漸漸暗了下來。突然,他余光瞥見文亭掙扎著爬起了身,他弟弟滿身都是血污泥濘,臉色慘白,一雙眼睛卻黑漆漆的,不見半分柔軟,透著股子瘋狂和殺意。
金刀劉若有所覺,他要抽身,文欽來不及多想,當即用力攥著對方的手不容掙動,陡然間血光飛濺,一把匕首狠狠扎入了金刀劉脖頸。
一捅一拔間,血水噴了出來,濺了文欽滿臉。
他抬起頭,就看見他弟弟握著滴血的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又捅了進去。
金刀劉目眥欲裂,猶不可置信,伸手想捂著脖子,抽搐了幾下,徹底松開了握刀的手。
第18章 50-51
50
雨越下越大,水珠噼里啪啦落在地上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秋風卷過長巷,冷冽里多了幾分血腥氣。
兄弟二人呼吸沉重,誰都沒有說話,文亭不敢看文欽的眼睛,他體力不支,搖搖晃晃地將金刀劉推開,自己也站不住,膝蓋叩在地上,渾身都在發抖。
文亭一眼看到了文欽胸膛被豁開的傷,狹長一道,再深幾寸就要切肉入里,他伸手想碰,文欽卻直接攔住了他的手。
文亭心里一涼,比金刀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更加驚惶,他哆嗦著叫了聲,“哥……”
文欽一言不發地看著文亭,血水自他指尖滴落,雨水將二人浸透了,頭發黏著蒼白的臉頰,嘴唇也沒血色,看著可憐得要命。
文亭小心翼翼地看了文欽一眼,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睛,眼眶紅了,聲音都帶了幾分哭腔,“哥,對不起,對不起……”
文欽嘴唇抿得更緊,面容冷硬,半晌,說:“能走麼?”
文亭眼中升起一線希望,他看著文欽站起身,當即掙扎著爬了起來,緊緊地跟著文欽。文欽看了眼他手中的匕首,文亭猛地反應過來,被燙著了似的,直接丟了匕首,局促地將手貼著自己的腿。
文欽腦子亂,心里也亂,卻知道文亭身上傷不輕,再讓水泡下去,只怕要感染發炎。兄弟二人沉默著,一前一后地艱難往前走,走了幾步,文欽只覺衣角一緊,文亭抓住了他的衣服。
文欽頓了頓,看著文亭那幾根手指,他緩緩攥緊,太用力,指節都發白,文欽在心里罵了聲,冷著臉轉過身,將文亭打橫抱了起來,朝就近的診所跑了過去。
文亭望著文欽緊繃的下頜,雨水一顆顆打在他的眼睛上,文亭卻舍不得閉眼,緊懸著的那顆心緩緩落了下來。
文欽到底舍不得他。
文亭不可自控地想,他哥怎麼這麼好,他好愛他哥,好愛好愛。
文亭小聲地說:“哥,我愛你。”
弄堂附近有個小診所,醫生同二人也算舊相識,一見他們這濕淋淋的狼狽模樣,嚇了一大跳。
文亭已經昏過去了,文欽將他放在病床上,他看著醫生,道:“麻煩了。”
所幸文亭傷雖重,卻不及要害,文欽松了口氣,他抬腿要往外走,一人說要幫他包扎一下,文欽看了眼自己胸腹的傷,說了聲不用了,就走了出去。
金刀劉的尸體還在弄堂的巷子里。
這時雨下的大,沒人外出,一旦雨停了,若是被人瞧見把巡捕房招來就麻煩了。
文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看著街邊有個躲雨的小乞丐,抬腿走了過去,說:“幫我跑一趟喜樂班,找個人。”
喜樂班是趙成玉捧的小戲子的戲班。
他摸出兩個大洋,小乞丐心驚膽戰地看著文欽冷峻的面容,見了大洋,有些意動。
小乞丐猶豫道:“爺,您想找誰,”
文欽說:“趙成玉,讓他來找我。”
小乞丐一把抓過他手中的大洋,應了聲,忙不迭地沖入了雨中。
51
趙成玉一知道文欽找他,不敢耽擱,頂著大雨就去了。
文欽一向穩重,雨下得這樣大,文欽急匆匆地找個乞丐找他,一定有急事。
趙成玉想,難道文亭又出事了?
可真等他看見金刀劉尸體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他打著傘的手都抖了抖。天色昏暗,水汽迷蒙,飛檐淅淅瀝瀝地落下一線剔透的珠串,尸體被拖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平躺著,脖頸傷口經水泡發,猙獰可怖。
趙成玉小聲說:“四哥,怎麼回事?”
文欽沒回答,只直勾勾地盯著趙成玉,趙成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干巴巴道:“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