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很可愛,圓圓的一張臉,眼睛也很大,和報告單上登記照里的安小森有五六分相像。
“你是人魚。”安小木昂著臉,突然說道。
“嗯。”
“你的味道真好聞。”安小木小跑著跟在斯悅身后。
他們來到了地下室。
安小木天真地問:“我哥在哪里?”
斯悅腳步微頓,面對張媗和人臉章魚時他沒有此時的心情復雜。
張媗好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
而安小木不足八歲,他以為安小森只是意外失蹤了,現在被研究所的哥哥們找回來,他要帶安小森回家了。
隔離室的感應門識別出斯悅身份,緩緩朝兩邊打開,斯悅按住安小木肩膀,在他跟前蹲下,將手里的口罩慢慢給他戴上。
“安小森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你不要害怕。”
“他?”安小木眼睛寫滿了不屑,“就他?我怕他?”
隔離室內的巨型水缸里是一只人魚?
是人魚,它所有部位都快接近于透明,能看見魚尾深層排列有序的骨骼。血管。
很漂亮,客觀來說,就是很漂亮,像水晶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安小木趴在水箱上,滿眼驚艷地“哇塞”了一聲。
斯悅取出冷柜里的血清,人魚擺了擺尾巴,將手臂探出來,斯悅將血清推進去。
安小木不是很明白這是在做什麼,他好奇地看著斯悅的動作。
直到人魚轉過身來。
安小木愣住。
“安小森!!!”安小木大叫出聲,他快要鉆進水箱里去了,眼睛瞪得更遠了,“你怎麼變成了這副鬼樣子!你怎麼變成人魚了?”
斯悅看了一眼手上的資料。
安小森和安小木不是親兄弟,安小木是安小森撿來的,安小森是人類,而安小木是人魚。
七八歲的小人魚,還沒啟蒙,安小森家里也不富裕,無父無母,這小孩兒估計天沒亮就自己一個人往這邊趕。
“安小森,嗚嗚嗚嗚,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安小木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他知道為什麼安小森不是出現在家里,而是在這個充滿消毒水氣味的房間里了。
血清還沒開始發揮作用,安小森無法說出話來。
上半身,他是安小森,今年二十五周歲,開了一家小超市,人生最大的夢想是安小木這小兔崽子人魚快點啟蒙,整天在家打砸東西煩死了。
下半身,是人魚的尾巴,但這條人魚的尾巴被周文宵重新建造過,所以已經無法再從它上面獲取到任何主人的信息了。
“安小森,你說話啊……”
安小木哭著去拉斯悅的衣服,“你讓他說話。”
約莫過了五分鐘,安小森浮出水面,他看著哭得直打嗝的安小木,“別幾把哭了,老子告訴你,那超市,起碼能賣五百萬,你去找小區那收破爛的大爺。”
安小森臉色慘白,他擦掉嘴角的血沫,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銀行卡的密碼你都知道,你把錢都存好,自己做不了的,找那大爺,除了他,哪個親戚找你要,都不能給,聽見沒?”
安小木抱著水壺,扯著嗓子嚎。
“哭雞毛哭,我跟你說,我活不了幾天了,和你說完這些,我應該就差不多了,你呢,你還要活幾百年,那些錢,你要用來讀書,打架給人賠錢,砸東西給人賠錢……”
斯悅撇開眼,不管經歷多少次,他都無法良好適應這種場景。
安小木伸手去抓安小森,他不夠高,跳了幾次,都夠不到,“安小森,沒有你,我怎麼活嘛,我才八歲,你不要死嗚嗚嗚嗚嗚。
”
斯悅蹲下來,把安小木抱起來,安小木張開雙臂抱住安小森,他把臉埋進安小森濕漉漉散發著腐臭味的頸窩里,“安小森……”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到五分鐘。
安小森囑咐安小木,“不要和同學打架。”
“好好學習。”
“不要那麼自私。”
“就這些吧,我他媽累。”
安小木一邊點頭一邊哭,淚水將視線變得朦朧,他再看清時,安小森已經回到了水底,胸廓停止了起伏。
“哥!哥……”安小木趴在水箱上,哭得撕心裂肺,米黃色的鱗片從耳后遍布脖頸,犬齒劃爛了舌尖。
斯悅在一旁看著,許久,他才道:“走了。”
和成年人交流會簡單許多,而和這種幾歲孩子溝通,同樣的事情,要說上好幾遍,對方還不一定能記住。
斯悅帶人回到休息廳。
坐了會兒,員工專用的咖啡廳送來了一杯咖啡,一杯熱牛奶,還送了一盤曲奇餅干。
斯悅喝了一口咖啡,頭皮都擰到了一起,“什麼玩意兒?”
“陸組長說的,說你熬夜,讓我給你煮一杯美式,不放糖的那種。”
“……”
斯悅看著坐在跟前還在掉金豆子的安小木,將餅干推過去,“吃吧。”
安小木低著頭,“不吃。”
“你哥剛剛說的什麼,你忘了?”
安小木僵了一下,才伸手從盤子里拿了一塊兒餅干,邊哭邊吃,餅干碎末全掉在了褲子上。
斯悅心里也不得勁,他將手里的報告捋了捋,緩緩道:“你哥的死亡證明我們這邊可以辦,你不方便的話,我們也可以幫你聯系殯儀館和遺體火化,你到時候直接去那邊取就可以。”
“你現在還沒成年,你簽字也沒有任何法律效力,你哥說的那些,估計很難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