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情愿他死了。”
斯悅想說,他還活著,但他明白這會令對方感到更痛苦。
就像他看見江識意變成異生物的那一刻,他也感到了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痛楚。
人是有豐富的情感的,對朋友,對伴侶,對親人,在斯悅心里,沒有孰輕孰重,斯悅以為等自己轉換成功后,他也會和其他人魚一樣,不重視朋友與家人,對朋友與家人的生老病死感到無動于衷。
但幸好,他作為人類的七情六欲一直伴隨著他,他還是擁有很多喜怒哀樂。
甚至能被張媗的悲痛所感染。
屬于雄性人魚的臉慢慢貼在了玻璃水箱的壁面上,它的觸手在水里緩緩蠕動,其中一只緩緩探出水面,伸向站在水箱外的張媗。
斯悅眉頭一皺,正想將張媗拉開,手伸至半空中又停下了,異生物沒有惡意,斯悅能感受到。
那只濕漉漉的觸手,十分虛弱地伸到了張媗的臉頰邊,沾走了上邊的淚珠,又緩緩退回水池中。
張媗的哭聲只在觸手伸向自己的時候停了幾秒鐘,在觸手收回后,她哭得更加悲痛。
她慢慢蹲下來,那張臉上的眼珠也跟隨著她,慢慢看向了下方。
斯悅握著報告。
不能說這些異生物已經失去了作為人的意志。
起碼在呼吸還在的最后時間內,它們仍舊保存著作為人時候的意志與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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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讓看門大爺捐血清,被罵缺德,他垂頭喪氣走回他們自己樓棟。
李韌在讓陸十八捐。
陸十八:“去去去去,我是綠色,不行。”他昨天就已經試過了,還差點被咬了一口。
淺色的人魚并不多,越淺越稀有,越淺越少有。
斯悅從樓下上來,推開陸十八辦公室的門,看著一屋子愁眉不展的人,漫不經心道:“我來吧。”
陸十八看著他這毛都沒長齊的樣子,“你來?你來?你用什麼來?”
李韌提醒陸十八,“你忘了?斯悅是白色的。”
“……”
陸十八眉眼露出喜色,正要答應,助理趕忙出聲,“不行吧,白簡先生那邊……”
斯悅剛想說可以不告訴白簡,但按照白簡的敏銳度,瞞著他就是找死。
“我去和他說,沒事。”
李韌看著斯悅轉身去打電話了,看向陸十八,陸十八咳嗽兩聲,滿臉通紅,“這孩子不錯,前途不可限量……”
斯悅站在二樓的大廳。
電話響了幾聲,由白簡接通。
“阿悅。”
斯悅頓了頓,和他說了自己的想法。
電話里迎來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白簡聲音很低地說道:“在你自己的能力范圍以內,我沒有意見。”
“我以為你會不贊同。”
“我不贊同,你會聽?”
“不會。”斯悅低聲說道。
白簡笑了一聲,“所以我尊重你的想法,但阿悅,你也要適可而止,就當心疼我,好不好?”
斯悅緊握著手機,低低地應了一句“好”。
第105章
適當的距離,保持尊重,才能為以后的幾百年打好堅實的基礎,做好鋪墊,徐徐圖之。
結束與斯悅的通話之后,白簡看向窗外。
白氏企業是青北最高的寫字樓之一,偌大落地窗外是青北的清晨,目之所及最遠處的海面上方還飄著一層薄淡的霧。
蔣云將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放到了白簡的辦公桌桌面上。
“斯先生想要見阿悅一面。”
“誰?”
“斯先生,斯江原,斯悅少爺的父親。
”
白簡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到了桌面上,回過頭來看著蔣云,“我不曾說過不讓他見阿悅。”
客觀來說,斯江原算是一位勉強及格的父親,但只是及格,比下有余,比上不足,至少,比起那些從幼時起便將子女一頭摁進豪門商界這個大染缸的父母們,他又算過得去。
但距離白簡心里的合格父親,他還差得遠,可合不合格,也不是白簡說了算,而是斯悅,白簡和斯江原沒什麼血緣上的關系。
“他說,阿悅把他拉黑了,他去找夫人,夫人不理他,他想到白家,但沒有經過您的同意,他又去不了。”
“白簡先生,您看……”
白簡打開文件,徐徐道:“白家不止我一個主人,這件事情,你詢問阿悅的意見顯然比詢問我更加合適。”
蔣云一怔,想過來,發現還真是。
拿到簽過字的文件過,蔣云轉身出去,蔣雨正在外面走廊和最近要合作的一家公司的總監聊天,約著去打高爾夫。
這些事情,都是由秘書辦處理,還輪不上讓白簡親自陪吃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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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副表情,還活著的異生物總共不到二十只,頂多抽你三百毫升血,我去年獻血還四百呢。”03準備好抽血的裝備,他戴著口罩,還真沒想到斯悅居然愿意獻血。
很多淺色人魚把自己的基因看得比什麼都重,或許也受人魚本身的等級制度所影響,淺色人魚屬于高等級的人魚,是被服務的群體,他們高高在上慣了,怎麼也不可能讓自己去服務別人的。
而白色的人魚,研究所里的人連見都沒見過,只知道他們始祖是白色,聯想到始祖,他們以為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著白色魚尾的人魚,那他肯定也和始祖一樣——喪失人性,認為世界上的萬物都是低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