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聲對斯悅說道,“你今年多大啊?”
斯悅本來想說十八的,但十八好像在人魚堆里還沒成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就隨口一答,“剛成年。”
“你好厲害啊。”助理滿眼夸贊。
斯悅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本來就不經夸。
陸十八在水龍頭那里洗了把臉,漱了口,還抽了擦手紙把臉擦干,手擦干,然后就很自然地指揮起助理和斯悅。
雖然斯悅是白簡先生的伴侶,但是啊,這個年輕人,要多吃苦,啊,他看斯悅是個好苗子,可以栽培,啊,他會好好栽培斯悅的。
“他們這個核磁共振的儀器是真不錯,真不錯……”陸十八繞著一臺巨型的儀器轉圈,一直感嘆不錯,助理不敢做聲。
只見斯悅又換了雙新的手套,一邊戴一邊說道:“你要你自己搬,不然讓白簡給你買一臺。”
陸十八:“……”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白簡怎麼會給他買?
“你缺什麼,我去讓白簡撥款。”斯悅低頭在研究一臺白色水壺一樣的小儀器,不知道是干嘛的。
B組的確有些不受所里重視,好東西都先緊著蕭暗他們用,白家家大業大,白簡不可能什麼都能照顧到,一份文件層層傳遞實施下去,早就變了味兒。
在聽見斯悅的話之后,陸十八的光頭都比平時要亮了,幸好這個寶貝來了他們B組,這要是去了蕭暗他們組,那他們和A組的差距就更大了。
“對了,組長,”斯悅抬起頭,“人和動物能嫁接?我和李韌在那邊看見一個人頭章魚……”
“當然不行!”陸十八大驚失色,“肯定不行,沒有器官提供生命支持,參與循環,動物和人類也完全不是一個構造,就算是人類和人魚,都是有分別的,更別提人類和動物了!”
“你帶我去看看。”
斯悅站起來,和陸十八一起去了那個放置章魚的房間里。
陸十八看著那張臉,臉色逐漸變得凝重,他望向其他的房間,“不止這一個,其他房間看了嗎?”
兩人分開去查看其他的玻璃房。
斯悅每從一間玻璃房內走出來,眸色就冷一分,從最后一個房間內出來,他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長著人手人腳的深海魚類。
被裝上人類眼珠的水母。
長著人嘴的漂亮貝殼。
……
很多早已經失去了生命跡象,有的甚至看不出原來的物種。
周文宵可能并沒有想讓它們都活著,他只是在改造中尋找樂趣而已。
所以之前在七所參觀,他覺得奇怪的那些生物,都是凡西為周文宵準備的,它們也的確是在發出求救信號。
斯悅心底又酸又澀。
他抬手用衣袖去擦眼睛,被陸十八伸手按住,“衣服臟,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就行了。”
“……”
“這些都帶回去?”
“都帶,”陸十八說道,見斯悅轉身準備去工作了,陸十八沖他背影喊,“都是我們的,都系紅的!”
他喊完,嘴里有些發苦,呸了兩聲,低頭在記錄本上寫了一句:實習生,不錯,打九十九分,扣一分,年紀小,太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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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韌將受傷的組員送回去,白簡在幾個小時之后才到,調查組的人也來了,由陸十八和他們交涉。
“白簡先生,您和我們一起麼?”調查組負責這次工作的組長叫住白簡,按理來說,白簡先生應該和他們一起處理這種事情。
白簡還穿著在公司的白襯衫,西裝外套搭在他身后蔣云的臂彎上。
他扭頭看向對方,眼神平靜,“抱歉,我來不是工作的,我有些私事。”
他身形在烏云壓頂的惡劣天氣下挺直孤拔,并不想繼續在這里浪費時間。
“我幫你們幫得已經夠多了,你們這麼大的人,總要學會自己解決事情。”白簡語氣漠然,口吻帶著淡淡訓誡意味,像長輩在訓斥始終無法獨立行走的晚輩。
他說完后,不再看身后人驚愕的表情,抬步朝研究所內走去。
調查組的組長頭一次被白簡先生呵斥,摸了摸鼻尖,“我也沒說什麼啊。”
“你還以為是以前那個白簡呢。”
以前的白簡,不為生死而動容,生死有命,可以結束,也可以是新的開始,而傷心并不能改變結果,所以是沒有意義的。
可現在,他有了極為,極為在乎的人。
他的伴侶在這樣危險的地方,磕著碰著了,可怎麼是好,還是呆在家里好,呆在他的身邊。
蔣云抬了下眼,就看見白簡耳后出現和天際融為同一個色的幾片魚鱗。
他微微一愣,隨即想了一下今天的日子,好像,快十六了。
斯悅從走廊里出來,陸十八在他旁邊給他傳授過來人經驗。
白簡從門外進來,斯悅一眼就看見他了,他本來就沒專心聽陸十八說話,現在更沒心思聽,他將消毒槍往陸十八懷里一塞,就朝白簡跑去。
小人魚朝白簡沖過去,卻在白簡跟前剎住車,他指了指自己防護服,“太臟了。”
“我不介意。”白簡說道,伸手把人撈入懷里。
身后蔣云垂下眼簾,非禮勿視。
斯悅手套很臟,他舉在半空中,仰著頭,好奇道:“白簡,你好像很害怕?”因為共生,所以他能感覺到白簡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