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文宵顯然不是在和白鷺說話,他在和白簡說話。
斯悅怔住。
下一秒,鏡頭里的畫面突然被掐斷,一切歸入萬籟俱寂中。
被發現了。
或者說,從周文宵看見白鷺的那一刻起,他就察覺到了異常,白鷺依賴于他的基因,他能察覺到白鷺的情緒情感波動。
斯悅蓋上電腦,扭頭抬眼看著白簡,心臟狂跳,“他瘋了?他拿人類做實驗?我報警。”
作為新時代社會主義下的有志青年,他相信法律。
白簡垂眼,一言不發地看著斯悅。
斯悅只是說,他說完后,陷入沉思,周文宵顯然也不在乎,因為他知道不管是白簡,還是斯悅,還是跟隨著白簡的其他人,他們都會受到始祖基因的挾制,他們都想讓白簡擺脫詛咒。
斯悅想起畫面被掐斷的前一秒,周文宵露出的怡然自得的笑容,他們彼此都很清楚,這個交易十分具有價值,也非常劃算,只要不在乎倫理道德。
況且,周文宵并未想讓白簡參與其中,他只要白簡的血液作為轉換樣本,其他的,他什麼都不要。
“白鷺怎麼辦?”
這是斯悅擔心的另外一件事情。
那個傻子……他什麼都不知道。
早上離開時,他從車窗探出頭緊張地回頭看著斯悅,他沒想過,自己可能回不來了,他擔心的是自己可能做得不夠好,無法完成他哥交待的任務。
白簡拍了拍斯悅的肩膀,在他對面坐下,“周文宵不會傷害他。”
這點,他篤定。
周文宵這種人,不屑于去傷害一個傻子同類來達到目的,他的不擇手段是針對于實驗,而傷害一個智力有問題的同類,是無能的行為。
他的目的簡單純粹,只是反人類人魚,反倫理道德,反法律。
斯悅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鏡頭的空白處,他看見了白鷺手足無措的眼神,他一個人在三所,他知道什麼?
還有周文宵,他在用所謂的志愿者做實驗,這些志愿者,大部分都是人類,是他的同類。
但周文宵既然敢說,就不怕上面的人去查,他一定留了后手,哪怕現在,此刻,去掘地三尺,也挖不出任何他違規進行試驗的證據,他們空口無憑,但也不能坐以待斃。
斯悅把剛剛拍下來的照片調出來,遞給白簡看,“這是萊斯島嗎?”
白簡將手機接到手里,低下頭。
半晌,白簡回答:“是,是萊斯島。”
白簡未曾留下過萊斯島的照片,現在網上殘存的許多照片都已經不再具有參考性,在好些年前,萊斯島就已經因為水位上漲而被海水淹沒,萊斯島已經成為了歷史上的存在。
而像這樣保存完好的照片,幾乎很難找到。
斯悅也是在各種網站上瞎點,才翻到那篇文章的。
但和周文宵辦公桌上的這張照片比起來,還是差了點兒意思。
周文宵與萊斯島有關。
斯悅托著腮,慢吞吞地說道:“周文宵今年117歲,剛好是始祖死亡的那一年誕生,我沒記錯的話,始祖走火入魔是因為他人類伴侶的轉換失敗,是同一年。”
“那有沒有可能,周文宵就是你們始祖的人類伴侶,所以他一直保存著萊斯島的照片,甚至保存得這樣好,”斯悅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白簡抬起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斯悅放下手,認真道,“所以他才在轉換實驗上不擇手段,如果沒有其他理由,他的堅持其實站不住腳,因為沒有正常的驅動力。
”
“如果是因為你們始祖,就很好理解了。”
“他不擇手段想要讓轉換實驗成功,是為了完成你們始祖的志愿。”否則無法解釋,周文宵不像始祖那樣可以永生,將人類轉換成人魚,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好處。
而如果是為了追求名利,他也不會一直呆在三所那個鬼地方,寸步不離。
“但始祖的人類伴侶,不是轉換三天后就死了嗎?”斯悅百思不得其解,“居然沒死!”
白簡眼神平靜,“老師是我親手殺死,但沒人見到過老師伴侶的尸體。”
轉換后死亡,只是一個猜測。
而這麼多年過去,猜測已經變成了結論。
斯悅后背有些發涼,“他不恨你嗎?”
周文宵如果不是還惦記著始祖,就不會繼續這個實驗,而作為殺了他伴侶的白簡,周文宵真的能這麼好心,幫助白簡?
白簡搖了搖頭。
“我沒見過老師的人類伴侶,他向來體弱,一直呆在家中,吹了風,受了涼,也能令他進醫院進行搶救,所以老師從不曾讓他與其他人來往。”
“不過,老師曾經和我形容過對方,”白簡笑意很淡,令斯悅看了同樣決定覺得有些后背發冷,“沒有功利心,富有正義感,善良溫柔,救濟過許多小動物和需要幫助的人……”
斯悅吶吶,“所以,他是真的為了完成你們始祖沒有完成的事情?”
可越是目的簡單,斯悅越覺得毛骨悚然,倒不如是為了稱霸青北稱霸世界什麼的,像這樣帶有私人感情的偏執,隱匿上百年,獨自一人靠著對另外一個人的承諾堅守著,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沒有什麼在乎的東西了,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甚至有可能,他活著就只有完成伴侶志愿這一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