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怔愣地看著白簡。
“你不想讓我掙扎于詛咒中,我明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很感動,”白簡俯身,將斯悅近乎愛憐地摟入懷中,“但阿悅,你也要明白,如果你沒有健康快樂,我只會比現在更加痛苦。”
這是頭一次,斯悅聽見白簡說自己是痛苦的。
白簡喜怒不形于色,他完美無缺,情緒不顯,像個程序化的假人,哪怕談起這幾百年的孤寂,面對詛咒下理智盡失的自己,他也顯得云淡風輕,不過如此。
于是所有人就真的這樣以為,以為白簡對此感到無所謂,甚至,他們會覺得這是人生大幸:有錢與永生兼得,怎能不算幸事?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周文宵與老師有關,探測儀探查到三所有老師的基因痕跡,周文宵利用白鷺,應當也是信任白鷺的,他這種人格總是對自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自信,所以白鷺應該能派上用場。”白簡克制住自己想要咬斯悅的沖動,手掌從斯悅的后背緩緩移到了沙發靠背上,黑鱗爬上指節,人魚蹼爪劃破柔軟的沙發皮面,斯悅還未察覺到。
斯悅還不知道這些事情,他是覺得周文宵奇怪,但卻從未去關注過白鷺哪里不對勁。
“確定嗎?”
斯悅問完之后,想到不管確不確定,對白簡來說實際上也不算虧,如果真的還有存在于別處的基因,那就再好不過,如果沒有,好像對白簡也造不成什麼影響。
但斯悅希望有。
沒等到白簡回答之前,斯悅頓了下,又問:“你確定白鷺能行?他那腦子……”不是斯悅歧視,實事求是地說,白鷺發育不良,露出破綻的幾率要比其他人大得多得多。
“傻子撒謊要比聰明人說真話的可信度要高。”
斯悅:“……”
幸好白鷺沒在,要是白鷺在,頭一次聽見白簡直接叫他傻子,估計是要哭兩聲的。
那斯悅沒什麼問題了。
只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問題,但他已經明顯感覺到,白簡的耐心快要耗盡,對方身上的氣息,魚鰭蹭他臉的力道,都在發生著改變。
魚鰭顯然出自于人魚的本能,它知道現在不是可以冒犯伴侶的時刻,便貼在斯悅的脖頸上,尾端靠在喉結處,斯悅說話時,喉結滾動一下,都能感覺到它的激動。
月亮升至天幕最高處。
白簡的眼神越發深不可測。
斯悅覺得今晚,可能,或許,要比上次要慘烈?
他還在思考白簡會怎樣對待自己的時候,白簡將他放倒在沙發上,斯悅被嚇了一跳,耳后的鱗片立即浮現了出現,人魚的尾巴緊緊纏縛著斯悅的雙腿,隔著牛仔褲的布料,斯悅也能感覺到魚尾表面鱗片可怕的硬度與潮濕冰涼的感覺。
涼得他仿若身處深海,身處冬日。
魚鰭觸到了斯悅耳后的鱗片,立即轉移了陣地,它貼著斯悅的耳骨上,溫度要比斯悅魚鱗的溫度低多了。
斯悅在黑色人魚的懷中,只足它體型的一半,斯悅被整個包裹在人魚的懷中,人魚黑色的長發逶迤到地面,魚鰭始終不離不棄地圈著斯悅的脖頸,汲取他溫暖的體溫。
“阿悅,陪我睡會兒。”
斯悅能聽見白簡的心跳,沒有任何規律,隔很久才跳動一下,他甚至能感覺到白簡血液的流速,從快到慢,從暴戾到溫和。
是轉換,才讓斯悅能感知到白簡,同時,白簡也能感知到斯悅。
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秘密,默契來源于他們本身,他們共同分享與分擔對方的喜悅與哀痛。
人魚長過于人類的壽命,他們漂亮昳麗的尾巴與長發,聰明的頭腦,都不會比他們共享彼此的喜怒哀樂來得重要。
斯悅閉眼想,他大概理解了為什麼白簡之前說的,有些人魚會因為伴侶的死亡跟著失去求生的意志,在一段時間過后,也跟著迎來死亡。
當一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另外一方將不再能繼續感知到伴侶的呼吸與心跳,歡愉與悲傷,從偶變奇,被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魚,將會迎來真正的孤獨,自然無法再繼續活下去,哪怕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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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院落里清掃落葉的聲音將斯悅驚醒,他還睡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毛毯。
剛睜眼時,斯悅以為自己在做夢,他盯著不遠處茶幾上精致的茶具發呆,茶葉的芬芳圍繞在四周,茶壺中的熱水咕嚕嚕地冒著泡,讓斯悅想起了兩個成語。
萬物復蘇,欣欣向榮。
身旁傳來走路的聲音,斯悅茫然地去看,發現是白簡。
對方換了衣服,目光柔和。
沒做夢。
斯悅從沙發彈起來,頭發胡亂翹起來,他歪著上身去看白簡的背后,“哎?你好了?”
白簡坐在了他的對面,“阿悅,辛苦了。”
斯悅會跑回來,的確是在白簡的意料之外,不管是打電話還是發短信,白簡都設想過,唯獨沒有想到,斯悅會獨自跑回來。
不管是他,還是斯悅本人,實際上都非常清楚他回來意味著什麼。
斯悅沒說話,去刷了牙洗了臉換了衣服,又噔噔噔跑下來,一屁股坐在白簡對面,將白簡遞過來的熱茶接到手中,“你昨晚和上一次不太一樣,昨晚很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