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悅看了白簡一眼,答道:“人類。”
對方緩慢地“哦”了一聲,向白簡道別后,戴上面罩,帶著組員上車離開了。
周陽陽被帶走了,斯悅一直看著研究所專用車離開的方向,白簡見他一臉嚴肅,忍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怕他們切了你朋友?”
斯悅心頭一跳,“有這個可能?”
白簡淡淡一笑,“如果你的朋友今晚沒有活下來,那麼研究所肯定會向他家里申請解剖遺體,請求將遺體捐獻給研究所研究用。”
而那群熱衷于實驗的狂熱分子,可能會因為請求被拒絕而深覺可惜,深夜在床上輾轉反側,去捻一把人家墳包上的泥巴以求發現點兒什麼也說不定。
鄭須臾和尹芽先行離開,鄭須臾覺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被朋友背叛實際上是圈子里的常事,不管是在校園還是在職場中,朋友隨時都可能成為在背后插上你一刀的人,但被朋友反過來咬掉一口肉的,確實罕見。
“阿悅,你之后要是去看周陽陽,叫上我啊。”鄭須臾走的時候還不忘說道。
尹芽跟上去,拽住鄭須臾的手腕,“你剛剛說高中有人為你剪短發,誰啊?”
鄭須臾白了尹芽一眼,“怎麼?你要去給她接上?”
斯悅解開西裝的扣子,在口袋里摸了摸,又拿了出來,白簡看著他這一連串動作,覺得有些眼熟,“怎麼了?”
“煩,想抽煙。”
白簡食指弓起來,彈了一下斯悅的腦門兒,“你覺得你的免疫力還不夠低?”
“還好,”斯悅揉了一下額頭,“也沒怎麼生病,我不怎麼抽煙,因為我有親戚就是因為肺癌死的,但有時候需要一些東西轉移注意力,斯江原喜歡和稀泥,我上高中了還在和斯相臣打架,但斯相臣太會演戲了,他在青北的風評你也知道,相當好,斯江原甚至用鞭子抽過我,我第一回 被抽的時候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憑什麼是我挨打?”
“我就抽了整整一包煙,那煙勁兒特別大,不適合新手抽,我抽完之后趴在床上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喉嚨里鼻子里都是嗆人的煙草味兒。”
白簡的手指沿著斯悅的西裝衣袖往下,握住他的手,冰涼筆直的指骨順著斯悅的指縫與他五指交握。
“然后呢,有用嗎?”
“這只是一種轉移注意力的辦法,我抽的時候會思考哪個姿勢比較酷,表情比較深沉,注意力自然就被轉移走了。”斯悅笑嘻嘻地說道,“江識意制造的傷口為什麼惡化的速度會這麼快?”他話鋒一轉,話題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實驗的失敗品,一種異生物,他的一切ty都是含有病毒的,”白簡緩緩道,“雖然沒有親眼看見病變組織,但根據白鏡的描述也能大概想象出來。”
“他需要食物,人類的食物大概率是無法滿足他的,人魚是獸類,而他的轉換從一開始就是失敗的,他不是人魚,他是實驗失敗的一種獸類,自然嗜生肉與鮮血。”
“不過,阿悅,我不認為你能說服他,”白簡眼底暗色沉沉,他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斯悅的頭,“你朋友的腦部組織,可能已經病變了,他不一定能認出你。”
斯悅不知道說什麼。
因為他不是周陽陽那樣嘴硬心軟的人,周陽陽可能念著以前那點兒情分,只會放狠話,但斯悅對江識意的那點兒情分,在聽見周陽陽在手術室破口大罵的時候被消耗得一絲不剩。
“哦……”斯悅扯了領帶繞在手腕上。
急診科現在正在進行全科室清潔消毒,所有人都在普通的外科口罩外邊又加了一個n95口罩。
白鏡和蔣云蔣雨站在急診科的出口,還在爭論個沒完。
見白簡和斯悅走過來,蔣云撇下蔣雨,大步而來,“白簡先生,我送您。”
蔣云拉著蔣雨上了車。
白鏡站在旁邊目送黑色的商務車駛離醫院。
他的助手從急診科里走出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到底怎麼了呀?”
“不該問的別問。”白鏡冷冷說道。
助手一愣,隨即立馬低下頭:“是……”
-
斯悅一到家,就覺得累得不行,溫荷端著一杯咖啡,正在指導著白鷺織他的丑圍巾。
聽見動靜,溫荷轉過頭去,看見斯悅臉色白得跟紙片似的,心下一驚,放下咖啡忙站起來走過去,“怎麼了這是?臉色怎麼這麼差?下午出門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
“……”斯悅無奈地抬起眼,“我總不能活蹦亂跳一整天吧,玩累了而已。”
“你……你脖子上怎麼回事?”溫荷目光釘在了斯悅的脖子上,她張了張,看向一旁的白簡,她是第一次看見斯悅身上出現了人魚的特征。
斯悅伸手摸了摸左邊的頸側,從左下頜到左邊鎖骨上的位置,魚鱗一片接著一片地排列,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仔細看,它們還在一開一合。
溫荷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斯悅的臉還要蒼白。
她是被嚇到了。
哪怕早就是知情人,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親眼看見的時候還是不免覺得震驚。
沿著左邊頸側這一大片銀白色的魚鱗,往上,繼續往上,靠著耳朵后面出現了不足巴掌大的白色耳鰭,可能是因為剛長出來,它有些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僅僅貼著斯悅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