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玨覺得斯悅是在安慰自己。
人類是不能明白人魚族群那分明的等級制度的。
“那個,”程玨看了看四周,屁股慢慢挪到了另外一把椅子上,和斯悅保持了一個空位,頂著斯悅疑惑的眼神,他說,“你身上,人魚味道特別濃,還是那種很兇的人魚留下的味道。”
斯悅保持閑適的姿勢不變,他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從昨晚白鷺主動和他保持距離開始,“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說?”
“我之前在背書嘛,后來又考試,我太緊張了,現在一空下來,我汗毛都豎起來了。”以為斯悅不相信,他把衣袖擼起來,放到桌子給斯悅看,以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是真的。
汗毛都是豎起來的。
斯悅收回視線,問道:“人魚還有汗毛?”他以前沒有注意到過這種細節。
以為斯悅會問什麼很嚴肅的問題的程玨:“……”
“有啊,我們是人魚嘛。”程玨加重了“人”字的語氣。
“不過,寶寶,你能告訴我,你身上的味道是哪里來的嗎?”程玨小聲問,“是白簡先生留下的嗎?”
“嗯。”斯悅不可能說更多了。
“白簡先生好兇啊。”程玨感嘆道,不過這也正常啦,雖然白簡先生溫柔儒雅,可他本質上是他們人魚族群中最厲害,最受敬重的,這和性格無關。只有最軟弱沒用的人魚,味道才沒有任何攻擊性。就像他一樣。
“下午我們去三所報道吧,”程玨從書包里抓出一把糖果放到斯悅的桌子上,“給你吃。”
斯悅不愛吃甜的。
“謝謝。”他動手剝了一顆,是梅子味兒的,好吃。
甜度不高,所以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
斯悅將彩色的糖紙重新裹起來,緩緩道:“到時候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已婚,也不要告訴別人我和白簡認識。”投去的簡歷里沒有說明是否單身,第三所是一處被故意遺忘的研究所,那里的實驗人員都是被發落過去的,年歲不小,外界很多消息他們都可能不太清楚。
雖然說白簡和斯悅的事情在網絡上人盡皆知,青北許多人也知道,但沒人會把別人的家事整天掛在嘴邊念叨,網上的熱度也早已經沉寂下去。
斯悅只需要做一個低調的見習生,不引起他人關注就可以了。
程玨不理解,“為什麼?”不報第七所就算了,還真不靠后臺呀。
斯悅揉了揉臉,“我想靠自己,不想靠白簡。”說出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丟人,因為他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各種在靠白簡了。
不過程玨相信了,他甚至很崇拜,“寶寶真厲害,我也要向你學習。”
斯悅又剝了一顆糖,塞進嘴里,耳朵的溫度慢慢升高了。
下午時,雨停了。
斯悅去了輔導員那里一趟。
“沒想到老張的動作那麼快,昨晚連夜寫了報告交給了院長辦公室,今天一大早,處分就下來了,”輔導員孟行止把蓋了青北大學和經管學院公章的公告展開給斯悅看,“經管學院和醫學院的公告欄已經貼上了,這份給你看看,你拍個照,跟白簡先生說一聲,我們可是聽他安排做事的啊。”
斯悅掏出手機,對著那份文件拍照的時候,嘀咕道:“白簡又沒說什麼。”
“嘿你這倒霉孩子,”孟行止把文件抻平,“昨晚白簡先生那態度,不開除他能松口?”
斯悅假笑了一下,“你們可以爭取一下。”
孟行止:“每多說一句,白家每年就少給學校投一個億,這個損失,我和老張可擔不起。”
聽見這個數目,斯悅咂舌,“白簡每年給青北大學這麼多錢?”
“白簡先生很重視教育,也很疼愛學弟學妹們,不然你以為青北大學的條件為什麼這麼優越?我們醫學院更甚,那教學樓的地磚都是名品!”孟行止的年紀還沒有蔣云蔣雨大,當了好些年的輔導員了,在人魚里邊還是很年輕的。
吳巖和劉之恩還是倒霉,其實人魚和人類的矛盾從一開始便存在,但求同存異是現如今最明智的生存法則,有矛盾是正常的。
只不過他們說的人恰好是白簡,恰好又被斯悅聽見了,恰好斯悅又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恰好白簡又是把斯悅當成眼珠子一樣疼。
兩人自己將鍘刀送到白簡的手上,白簡在有關斯悅的事件里,扮演的從不是一位好說話的上位者。
“那兩個孩子的家長也來過了,在辦公室里各種哭,”孟行止抹了抹眼角,“他們硬是要見你,我沒讓,這事兒說大可大,要是捅到了外邊去,說我們青北大學的教育出了問題,鼓動學生搞物種歧視,那可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斯悅將手機裝進口袋里,“我知道,我不會和別人說起這件事情。”
孟行止一笑,“真是聰明,難怪白簡先生喜歡你。”
斯悅眼神怪異地看著孟行止,“輔導員,您一個老師,這麼說話不合適吧?”
“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孟行止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瓜子,塞到斯悅手里,“說得老師就不是人似的。
”
孟行止在學校的風評很好,他帶的每一屆學生,對他都是零差評,畢業的時候都是嗷嗷哭,兩眼淚汪汪地離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