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之恩先開口懇求,“輔導員,我們就是說說而已,好多人不都說嘛。”
老張擺擺手,“別和我說,和我說沒用。”
劉之恩想到白簡從進辦公室到離開,從頭至尾都沒動過怒,儒雅隨和,也從頭至尾都沒和他們說一句話,看似好脾氣,可卻寸步不讓。
白簡不松口,學校就不會從輕處理,想到此,劉之恩和吳巖臉上浮現出同一種名為“絕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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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悅默不作聲地窩在副駕駛,蔫了吧唧地模樣看著讓人怪心疼。
車速不快,在等紅燈時,白簡開口問道:“疼不疼?”
“還好,”斯悅說,“反正我高中的時候經常打架,我有經驗,這種傷,幾天就好了。”他把副駕駛的鏡子扒拉下來,看見自己慘不忍睹的臉,那種自信悄然無聲地消失了,“家里有藥吧?”
白簡對他的變臉速度之快感到無奈,“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可以告訴我,我會處理好,不要和人動手,如果對方是人魚……”
如果對方是人魚,斯悅就不止是頭上鼓個包,臉上挨幾拳這麼簡單了。
“白簡,你和斯江原不一樣,”斯悅合上鏡子,把座椅的角度重新調了一下,他半躺在副駕駛,盯著白簡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我記得有一次我請家長,他一進辦公室,問都沒問,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他是你父親,疼你愛你也需要管教你,管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因為管教本身就會給人帶來壓迫感和不適。”
車道兩旁的光影照進車內,影影綽綽地籠罩著白簡的眼眸,他繼而又道:“但我不是你的父親,你不需要被我管教,我只需要愛你,維護你,這便足矣。
”
斯悅覺得白簡很牛逼,他總是能很快將自己安撫住。
他看著白簡發呆,越發感覺到了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差距,各方面的,不是可以用三言兩語總結出來的。
“另外,阿悅,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白簡眼底溫和散去,食指叩了叩方向盤,“定位儀中的視頻,你和那兩名同學的距離間隔大概在五米以上,環境又那樣吵鬧,人魚都無法在這種環境里聽見這麼遠距離的悄悄話,你有想過是為什麼嗎?”
車內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斯悅的視線從窗外轉移到車內,轉移到時速的表盤上,他咽了咽口水,眼底浮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我被你影響到了?”
他自己琢磨著,“難怪我這段時間聽力這麼好。”
白簡有些無奈,他將車停到了路邊,頭頂是一棵梧桐樹的巨大樹冠,另一側是海岸,海浪拍打著礁石,他傾身過去,把副駕駛的座椅調正,緩緩道:“阿悅,我想,是我低估了我自己。”
他解開安全帶,抱了抱斯悅,“阿悅,按現在的進展,你不需要成為滋養體,都有一定概率變成人魚。”
信息量不算大,但很驚人。
斯悅怔住,震驚在他體內掀起了海嘯。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是幾百米的巨浪拍打在沙灘上,將礁石擊打得稀碎。
“抱歉,是我的失誤。”白簡輕聲道,他眼底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碎掉。
斯悅下意識說道:“你也是受害人,這沒什麼。”普通人魚對人類不會有這麼大的影響,是因為白簡的基因已經和普通人魚產生了差異和差距,他輕而易舉地便能對人類產生巨大的影響。
這是白簡第一次和人類產生親密行為,僅僅只是接吻而已,斯悅的聽力和感知力就已經在產生變化,但斯悅壓根沒想過變成人魚。
車內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起來。
斯悅覺得臉上的傷都沒什麼疼意了。
他視線不知道應該落在哪兒。
“阿悅,我尊重你的意見。”白簡捏了捏斯悅垂在一側的手指,笑容溫和,“我聽你的。”
能讓近三百歲的人魚說出“我聽你的”這種話,斯悅覺得自己應該很有成就感才對。
很奇怪的是,他并沒有感到有什麼成就感,也不覺得這種情況可以用“牛逼”來形容,他低著頭,想了很久。
“你說聽我的,”斯悅抬起眼,語氣執拗,“那我要是說,協議到期,明天離婚,也聽我的?”
白簡笑道:“阿悅要是不介意柏拉圖式……”
“誰要和你柏拉圖?”斯悅打斷了白簡,他扯開安全帶,撲過去按住白簡,一口咬在白簡的嘴唇上,直到齒間彌漫開血腥味,斯悅才后退,他臉上有一種一往無前不后悔的孤勇,“變就變吧,我無所謂。”
白簡舔掉嘴唇上的血跡,攬住斯悅的腰身,“拋棄你身為人類的基因,阿悅,我說過,這是背叛,也是犧牲。”
車外烏云密布,濃霧大兵壓境而來,襲向海岸,目之所及,給人一片逼仄窒息之感。
白簡的手指停留在了斯悅耳后那片光滑的皮膚上面,“變成人魚之后,你這里會出現鱗片。”
他冰涼的指腹滑過斯悅的耳廓,“還會長出耳鰭,但現在還無法預知到你的耳鰭是什麼顏色。”
斯悅的目光被白簡幽暗的眸子勾住,移不開,白簡的嗓音低沉優雅。
他在做最后的警告,警告他的人類伴侶,變成人魚不是嘴上說“變變變”那樣敷衍輕松,他屬于人類的基因會逐漸被人魚的基因所替代,他生物屬性會從人類變成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