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野朝白簡走近,聲音壓低,“我等會和米牧歌上來找你們。”
說完后,他本欲伸手拍拍斯悅的頭發,或者肩膀,以顯關愛,但在觸到白簡平靜的眼神之后,他尷尬地收回了手。
人魚不喜歡任何人或者人和人魚與自己伴侶有任何接觸。
而白簡這種老人魚則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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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有長椅,來來往往的人,斯悅從侍應生那里要了一杯檸檬茶,白簡坐著,神情愜意,斯悅站在他跟前,飲了一大口檸檬茶之后才問道:“你三百,成野呢?”
白簡想了想,“一百歲出頭,我們是大學同學。”
“那他……”
“他是壽命正常的人魚,能活到兩百左右。”
“白簡,”斯悅忽然問,“你參加過多少人的葬禮?”
白簡抬起眼,將斯悅拉近了些,“很多。”
斯悅覺得檸檬茶冰手,里頭加了很多冰塊兒,他嘆了口氣,“等我死了,我的葬禮就由你和我媽主持,哦不對,我媽那時候肯定已經不在了,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
“阿悅,你才十八歲。”
“可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白簡將斯悅的手放到嘴邊,輕輕親了一下,而后笑道,“的確是這樣。”
斯悅身后的燈光照進白簡的眸子里,但白簡的眸子仍舊一片漆黑,宛如不見底的深海。
斯悅想了想,說道:“不過你應該無所謂,反正你又不會死。”
和之前發現這點之后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他剛知道的時候就覺得,牛逼。
“我現在跟你的感受應該是一樣的。”
“你也覺得光陰似箭?為什麼?”斯悅給推著推車過來的工作人員讓了下路,那推車上放著幾個大箱子,頂著斯悅的后背,斯悅沒有防備,腳下不穩,往前撲去。
直接就撲進了白簡的懷里。
白簡把人穩穩的接住。
懷里的人頓時手忙腳亂,六神無主。
白簡笑出了聲,“阿悅,說話就好好說話,怎麼突然開始投懷送抱?”
斯悅的手里還拎著檸檬茶,他單手撐著白簡的肩膀重新站好,往已經走遠了的推車看了一眼,“不是投懷送抱,我是被撞到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裝作沒看見白簡眼里的促狹笑意。
“喜歡你之后,我才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生命很脆弱,也很短暫。”白簡永生,時間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可斯悅的生命有限,因為有限,所以才覺得珍貴。
從斯悅溺水那一天起,倒計時就已經開始了。
斯悅呼出一口氣,低聲道:“到時候我死了,你可以再有新的伴侶,反正我也不會知道了。”
白簡眼神未變,他將斯悅拉到跟前,輕聲道:“我覺得于我們而言,將時間拿來討論這種主題為悲劇的問題,是一種浪費,你覺得呢?”
斯悅想了想,點頭,“是的。”
甲板上突然響起一聲哨音,刺破空氣,尖銳響亮。
斯悅朝那邊看去,只來得及捕捉已經跳下去的人的一抹虛影。
他脫口而出,“我去!”
然后直接甩開了白簡的手,趴到了圍欄上往下看。
海水深藍,只看得見被船身撞開的波浪,沒看見人魚。
約莫過了幾秒鐘,一只淺藍色的人魚從水下躍出,他蹼爪里有一個拳頭大小的銀色鐵球,就一瞬間,一條同樣藍色的尾巴從他身后扇過來,藍色的人魚飛出去十幾米遠,又被兩條人魚按住,奪走了球。
他們在水里的速度的確很快,斯悅只能看見十幾條人魚糾纏在一起,他們尾巴顏色都不太一樣,不過藍色是比較常見的,只是深淺不同。
斯悅回頭看向白簡,“能讓他們打成這樣,獎品應該很誘人吧?”
白簡挑眉,“你想要?”
“你會去打?”
“不會。”
“……”
斯悅走到白簡身旁坐下,過了會兒,他伸手戳了戳白簡的臉,“白簡,你的偶像包袱是不是很重啊?”
白簡捉住斯悅的手按下來,語氣無奈,“比賽有年齡限制,這是小人魚玩的游戲。”他已經超過比賽限定年齡兩百多歲了,況且,如果他去比,主辦方不如直接把獎品雙手捧上。
這種野性十足的游戲,只適合破壞力和殺傷力相當的小人魚,如果白簡加入,他們一是放不開,二是根本沒有可能打得過,毫無游戲體驗。
斯悅突然來了一句,“如果我是人魚,我能去吧?”
“當然可以。”白簡笑道,“怎麼,又想做人魚了?”
“不想。”斯悅回答得異常果決,“不劃算。”
白簡:“……”
伴侶對人魚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不管對哪一方來說都是,可斯悅是人類,他喜歡白簡,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人魚不同,人魚的好感度會在一開始便拉滿,拉爆。
哪怕白簡是擁有強大自控力的始祖的衍生,可這也代表他對自己的伴侶有著比其他人魚對自己伴侶更加恐怖的占有欲。
白簡耳后的鱗片一點點露出來,顏色很淺的銀色,所以在朦朧的燈光底下看不見。
而斯悅現在也沒有分心去看白簡有沒有露出耳后的鱗片。
他在思考。
思考晚上要不要去和白鷺睡覺,可是不和白簡一起,他會不會多想,唉,好糾結。
沒糾結出來結果,斯悅還是覺得應該問問白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