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白簡勾起嘴角,夸贊道:“阿悅說得對。”
他夸獎得情真意切,斯悅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還行吧。”
“……”
“書看得怎麼樣了?”白簡垂眼,用手摩挲著書皮上破損的地方,眼里不見太多情緒。
“嗯……”斯悅沒有直接回答,轉而說起了別的,但也是他本來就準備和白簡說的事情,“白簡,我們老師布置了作業,要畫人魚圖,連骨架都要畫進去,我上網搜了,圖片特別少,還都特別糊,家里有沒有什麼圖書給我用用?”
要求太仔細,對人魚來說也算難事,對完全不了解人魚生理結構的人類來說,更是難上加難。
斯悅平時能靠電影里腦補,但真要將身體結構各個細節的骨骼補全,還是很有難度的。
“這個關系到平時成績,要是這學期的學分太低,”斯悅說,“下學期就會被分配到青北下邊的縣里和鄉里實習。”
“嗯,到時候我讓陳叔把書送到你的房間。”白簡并未多問其他。
房間。
說起房間這個事兒。
“還有還有……”
“阿悅?”白簡抬起頭,叫了他一聲。
“嗯?”斯悅不明白為什麼白簡突然打斷自己說話。
白簡看著對方與這里完全不契合的天真表情,無奈道:“你繼續。”
“……”
“好的,我剛剛是想說,等會我可以在你房間待兩個小時嗎?讓周陽陽睡我房間。”
白簡一時間沒能理解,“為什麼?”
盡管知道這里隔音不錯,但斯悅還是下意識地小聲說:“我們不是聯姻嗎?如果讓他們知道我們從來沒睡過,那不就露餡了嗎?所以我和他們說,我們是睡完之后分開睡的。”
“我先在你房間和你待兩個小時,我再回自己房間,他們就會以為我們睡過了。
”斯悅覺得這個安排真是棒極了。
白簡不想看見斯悅為了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操心,“陳叔給他們安排了客房,不用擔心。”
“不是,周陽陽和江識意不睡客房,他們和我一起睡。”斯悅說道,說完之后還頗為煩惱地說,“不然我費這麼大的勁做什麼?”
白簡深深地看了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斯悅一眼,嘴角微揚,“好,隨你,我聽你安排。”
聽你安排……
斯悅覺得這句話怪怪的,怪燒人耳朵的,他抬起頭古怪地朝白簡看去,這是白家,聽他安排做什麼?
-
入夜。
海浪在月光底下泛著銀色的光,深不見底的海洋在這樣的月光下也悄然變得溫柔起來。
斯悅抱著書在白簡的房間里。
考慮到白簡房間奇異的布局與陳設,他將穿習慣了的浴袍,換成了上下分開的睡衣。
上次來的時候,白簡的房間除了床和書柜,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這次卻多了沙發和地毯,靠近窗臺還擺了一盞黑色的蠟燭,燭火正左搖右擺的搖曳著。
“煩死了。”斯悅趴在茶幾上,撕掉了今晚第三章 素描紙,他沒什麼畫畫天賦,照著畫都能畫成鬼,班群里不斷有同學上傳自己的進度,有的人還上了顏色,五臟六腑都用了不用的顏色特意區分。
卷死他了。
他連個頭都沒畫圓。
白簡在一旁看書,看的也不是專業書,是國外的一些散文集,耳邊不斷傳來斯悅的“煩死了”“艸”“這筆不行吧”“人魚唧唧這麼大的嗎?”,他再能裝作聽不見,一些乍然的聲音還是會引走白簡的注意力。
他垂眼,看見斯悅腳邊的一堆紙團,無奈道:“你要靜下心。
”
斯悅抬起頭,“我已經很平靜了。”
鉛筆在素描紙上刮出“滋滋”的聲音,斯悅一邊用橡皮擦涂涂改改,一邊問道:“早知道不選這個專業的。”
白簡輕笑一聲,語氣卻意味深長,“阿悅這是后悔了?”
明明是再明顯不過的意思,他卻還要故意問一遍。
提醒著,斯悅報人魚臨床學的初衷。
斯悅果然不好意思了。
想到當初救自己的人就坐在自己旁邊,他還后悔,斯悅立馬抬起頭表明心意,“沒有,只不過我不擅長畫畫而已。”
白簡看著他,不作回應。
比人類顏色要深許多,泛著很不顯眼的藍色的人魚眸子盯得斯悅心里發毛,他低下頭,嘀咕著說:“我高二結束的時候,就考了不到五百,但是就經過高三一年,白簡,你猜我考了多少?”
“多少?”白簡低著頭,認真地打量著斯悅。
他居高臨下的視線,剛好可以看見斯悅說話時嘴唇的一開一合,尤其是在喊出“白簡”這兩個字的時候,好看的唇形一閉一開,“簡”的尾音拖得比其他字音稍長,聽著像是在撒嬌一樣。
“七百。”斯悅得意得不得了,“說明我在學習上是有天賦的,畫畫我是真的不擅長。”
他正在畫人魚的尾巴,畫了外輪廓,再用骨骼填充內部,想得容易,做起來卻很難。斯悅沒學過繪畫,握素描鉛筆的姿勢像小學生,小心翼翼地跟著圖鑒上一點點畫,但畫到最后,總是歪歪扭扭的。
看著被他畫得肥了一圈兒的尾巴,斯悅能感覺到頭頂揶揄的視線,他煩躁地將這張又撕掉了,“重新來。”
他見過不少人魚尾巴,白鷺的,尹芽的,還有白簡的,如果沒見過白簡的尾巴,那他或許就不會對這次的作業有這麼高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