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含一絲感情,官方而又端正的中年男聲從擴音器傳遍整所教室。
他們現在在三樓最末的一所實驗教室——透明的落地窗外可見濃霧籠罩,教室內規則排列著十幾個幾米高的水箱,人魚的長度在包含了魚尾過后會有兩米多甚至三米,水箱內是福爾馬林或者其他的液體,被拆去皮肉,剔除內臟后的人魚骨架精致絕倫,像一樽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之后的解剖學課程,都將在3022,手只能接觸水箱外側,模型只能觸碰老師發給你們的,需要戴手套。”
魚尾比人類的下身要規則許多,人類兩根腿骨的連接以及腳腕處的足骨比較繁雜,而人魚的尾巴,從腰部胯骨往下,是排列異常規律,間隔均勻的魚骨,長度,寬度,都是均勻美觀的。
斯悅站在教室中心那座水箱前。
被全部浸泡在水箱中的人魚骨骼舒展開,人魚頭骨和上半身的骨骼和人類完全無差別,他雙手握拳置于胸前,頷首,魚尾以一種怡然自得的姿態微微揚起。
像儒雅的紳士,端莊高貴,不可侵犯。
程玨蹲在水箱前,看著水箱底下的標簽,照著念了出來,“米納特,1677-1902年,男性人魚,尊敬的米納特教授。”
“這是我們人魚的老師,”程玨抬起頭,看著斯悅,說,“其實人魚也不是很團結,而且因為我們如果沒有被社會化的話,獸性就會蓋住我們的人性,但米納特老師沒有獸性。”
“1902年,我們始祖想改變人魚的基因,不想和人類共生,他害死了很多人魚,就是那年,我們人魚數量銳減三分之一。
”程玨的表情變得很難過。
“米納特教授也是因為始祖才死亡的,不然他肯定不止活兩百多歲。”
斯悅知道那場爭端,不過也就是在歷史書上看見的,米納特的名字也在歷史書上有專門的章節用來介紹其事跡,是他擺平了那場爭端,解救了人魚族群,促進了人魚和人類之間的更加友好關系。
斯悅不會安慰人,他看著程玨趴在水箱上,小聲念著他根本聽不懂的語言。
直到老師喊著要去下一個教室了。
程玨靠著斯悅的肩膀,邊走邊說:“你等會怎麼回去啊?”
斯悅答道:“有司機。”明天他就準備自己開車了,只要沒有暴風雨,他的車技都很夠用。
“好羨慕你。”
聯姻,沒什麼好羨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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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將近十點鐘,莊園燈火通明,主屋和幾棟副樓,甚至連后面草場和葡萄園的燈都是亮著的。
臨近海邊,支著不少帳篷和落地燈,莊園里的工作人員不停地在沙灘和主屋之間穿梭來去,看起來忙碌得很。
車子拐了個大彎,駛入主干道,兩側是香樟樹林,高大的枝干擋住了不遠處的莊園,再駛了一段距離,司機在門前停好車。
斯悅拎著書包跳下車,看著院子里喧嘩的人群。
像是晚宴。
斯悅模樣俊美神氣,一下車就吸引到了站在大門外西裝革履的幾個人。
“那是你的小伴侶嗎?”男人端著一杯香檳酒,促狹地朝白簡看去。
白簡沒回答,向斯悅招了招手,“過來。”
斯悅腳步一頓,朝白簡走過去,站到了白簡的旁邊。
他繃著臉,因為一個都不熟,不過都有點印象,都是財經雜志和財經頻道上經常出現的成功人士。
沒想到都和白簡認識。
他們年齡都和白簡身份證上的年齡差不多大,在大學時就是好友,畢業后各自繼承了家業,平時不管是生活上還是生意上都有往來。
“阿悅是吧,叫我成哥就行。”成野。
“我跟白簡是大學同學,我叫米牧歌。”
……
斯悅點點頭,“你們好。”
眾人:“……”
白簡笑了笑,眼神柔軟,他抬手揉了揉斯悅的發頂,“去找白鷺玩兒吧。”
斯悅拎著書包就跑了,衣角都飛了起來。
成野瞠目結舌,“就……就這麼敷衍我們?我們這個年紀放人類里邊當他爺爺都夠了吧?”
白簡目光淡淡的,“你是他爺爺,你想當我什麼?”
成野:“……”
“你怎麼也不辦個婚禮什麼的?”米牧歌轉移了話題,他衣裳最華麗,領口都鑲了一圈兒鉆石,手上的戒指是貴族藏品,“小孩兒都喜歡這些,叫儀式感,你這麼敷衍人家,也不怕人家跑了?”
“聯姻而已,跑了再找唄,”成野滿不在乎,哪怕是媒體放出了兩人感情甜蜜的照片,網友不知道,他們還能不知道?
混到他們這層次了,就不會有水到渠成能和心動扒拉到一起的真感情,都是為了利益才綁到一起的。
米牧歌不信:“那麼真,怎麼會是聯姻呢?”
白簡在好友跟前坦然承認,“是聯姻。”
他看著米牧歌,知道這兩人待斯悅的態度會隨著他的答案而定,如果按照網上所言是兩心相悅,成野和米牧歌估計立馬能去將本來就臉皮薄的斯悅逗冒出煙來。
他不想嚇跑斯悅。
米牧歌:“???”
“聯姻啊……”米牧歌略顯失望,“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這個人類小孩兒呢。
”
照片他們都看過,看到的時候連天生就疑心病重的成野都差點信了,米牧歌更別提了,他直接腦補了一萬字人魚和人類令人銷魂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