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力氣抬起眼皮的謝白茫然地看著殷無書消失的地方,太多的東西同時在腦中翻涌,雜亂得他幾乎找不出一個頭。
然而亂只是一瞬間,很快,他就將最緊急的問題理了出來——
古陽街震動,說明妖靈界有異動,陰陽失衡的影響不容小覷。殷無書顯然很清楚這一點,并且顯然沒有打算忽略這一點。不論是之前他話里的蛛絲馬跡,還是下在謝白身上的搖燭散,都隱隱昭示著他是打算好了要離開的,離開太玄道去找那個冰下人。
不論那個冰下人現在是在巔峰還是在低谷,都不是好對付的人。殷無書之前所說聽起來輕松,實際上也不知道跳過了多少關鍵的細節……
想著想著,妖市上他微妙而反常的表現便再次涌進謝白腦中。
為什麼有種時間所剩無多的感覺,為什麼殷無書要特地支開他單獨去會冰下人,為什麼要哄騙他吃下搖燭散,為什麼要把他捆鎖在這張床上限制他的行動……
一系列的問題在他腦中翻滾不息,每一個殷無書都解釋過,但是謝白不會傻到全都相信。
這種事情怎麼看怎麼都像是將死之人做出來的,這是謝白一直以來不敢細想又忽略不掉的直覺。
可是殷無書怎麼可能會死?!
謝白一方面覺得這個猜想荒謬極了,一方面卻又沒法把它徹底摁熄……
窗外果然黑云翻滾,之前明亮和煦的陽光早已經不知去了哪里,隱隱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雷電夾在黑云之中,若隱若現,晃得謝白眼前明明暗暗。
突然,一道雪亮的電光從云中劃過,突兀而炸耳的驚雷驟然響起的瞬間,謝白突然想起了之前殷無書的話,他說陰陽和世間萬物一樣,是相依而生的。有黒便有白,無善便無惡,缺一不可。
那麼……只要他殷無書還活著,那個屬陰冰下人就不可能死透重來。如果那個冰下人真的徹底格盤,就意味著他殷無書也一樣!
是了!這才是殷無書的打算!
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謝白只覺得周身血液仿佛都逆流了一遍,從皮膚一直冷到了心臟里。他抬起剛恢復知覺的手,狠狠掙動了起來,然而鎖在他手腳上的金線卻沒有絲毫要松開的趨勢。
不過片刻的工夫,他近乎把能試的方式全都試了一遍,卻毫無作用。
一定有辦法的……
不可能毫無辦法……
謝白雙眼里幾乎浮起了一層淺淺的紅絲,死死地盯著殷無書消失的那一點,在腦中翻來覆去地重復著這樣的話。
突然,他雙眸一動,似乎想到了辦法。
就見他祭出一團黑霧在床邊的地板上觸了觸,而后透過地板在一樓找到了立冬,他微啞著嗓子,低聲道:“立冬,麻煩給我找五枚散魂符。”
第50章
立冬明顯一愣:“啊?散魂符?您要散魂符干什麼?”
他雖然語氣很是不解,但還是腳步匆匆上了樓,聽聲音是往隔壁的房間去了。片刻之后,他抬手在門上敲了三下,推門探頭道:“還好還有點兒存貨,我給您拿了五張過來,不過大人,您要用來干嘛啊?老大之前叮囑我讓您在這里好好休養,等身體徹底好了再出門的……”
謝白已經從床上翻坐起來,繃著脊背低著頭兩手撐著床沿,也不知在想什麼,他沒回答立冬的問話,而是一探手祭出黑霧將立冬手上那五張薄薄的紙符抓進了自己手里,一邊翻看一邊道:“他叮囑你?他還叮囑過你什麼?”
立冬答道:“他說這兩天妖靈界可能要出些亂子,即便這幾天不出,過幾天之后的月初也跑不掉要亂,他說這些亂子不是我合適去管的,他親自去,我跟風貍留守太玄道,守住這棟樓,畢竟鎮在界眼兒上呢。”
這種要求對立冬來說其實又稀奇又不稀奇。稀奇的是這百來年妖靈界雖然發生過大大小小不少事情,但是需要殷無書親自出面的實際少之又少,大多靠立冬一個人就解決了,像這樣格外叮囑一句的更是前所未有,說明這事兒罕見的棘手。
不稀奇的是,在立冬看來,畢竟整個妖靈界都在殷無書的管轄范圍內,他想管就管了,再棘手也肯定不會有什麼問題。
所以他納悶歸納悶,擔心也不是沒有,但始終覺得殷無書的叮囑有他的道理,便安安分分地守在太玄道,沒有跟出去。
謝白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示意立冬下樓前幫他把門關上。
聽到房門“咔噠”一聲關了個嚴實,謝白才又仔細看了一遍手里的散魂符。之前的教訓讓他根本不敢掉以輕心,生怕殷無書心眼兒無數,在太玄道的各種東西上都動了手腳。
反復確認了片刻后,他幾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殷無書顯然沒想到他會動用散魂符,所以這五張符紙正常得很,沒有任何問題。
他低頭在自己身周箍了一道圈,仔仔細細地畫著陣,又將手里那五張散魂符中的四張一一拍在自己的頭頂、雙肩、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