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搓鹽似的小雪里沿著山路盤亙而上,站到山頂的時候,野鬼夫妻指了指西側環繞出的一處深甬道:“就是那里。”
在這里看那處山谷,路線明晰,絕不會出錯,立冬便勸對夫妻早點下山沿著主道入通陰河。
野鬼夫妻恭恭敬敬地拜了個禮,相互扶持著,飄飄蕩蕩下了山,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謝白他們緊趕幾步,掠到了環繞深谷的絕壁上。
從上面俯瞰下去,這深谷靜謐極了,完全沒有聽到那對野鬼夫妻所說的怪叫聲。
“這里還真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立冬朝深谷探了探腦袋,“我甚至都感覺不到有妖氣。”
謝白站在深谷旁的第一反應跟立冬相差無幾,但是很快他就感覺到了不對。他伸手在絕壁前的虛空中懸了一會兒,道:“不是沒有妖氣,是根本沒有氣流。”
夜里一般山谷的風會由上向下,順著山壁吹下去。但是謝白懸在空中的手,根本沒有感覺到任何方向的風,一絲都沒有。
這就不是什麼正常狀態了。
殷無書“嗯”了一聲,顯然跟謝白發現了一樣的情況。
只是他并沒有站在絕壁邊伸手去探,而是抬腳越過山崖的邊緣,直接邁了出去。他身高腿長,隨便邁一步距離都很大,一腳直接踩到了虛空中,另一只腳也緊跟著邁了出去。
立冬在旁邊“嘶”地吸了口氣,扭頭嘀咕了一句:“恐高的根本不能看。”
謝白:“……”
他還沒見過哪個妖靈恐高的,立冬是頭一個。可能是跟著殷無書長大的緣故,他的膽子跟殷無書也是一脈相承,什麼地方都敢直接邁步,根本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就見殷無書并沒有御風,卻穩穩地站在了深谷之上的虛空中。他抬起左腳在腳下點了點,轉頭沖謝白他們說了句:“喲,估計這幾天動靜搞大了,知道要收斂了,罩了個屏障。”
說完,他干脆抬腳朝中心地帶走過去。
他每落一步,腳下的虛空都會像漣漪一樣微微波動開,產生肉眼極難分辨的紋路。
走到正中間之后,殷無書停下了步子。他抬起右手在虛空中龍飛鳳舞地劃了一道符,指尖劃過的地方有金色的微光流過,像是微燃的火。
畫完之后,他抬手一拍,那張符便陡然散成近百張,朝四周圍飛去。
一模一樣的符一張張落在屏障的邊緣上,沿著山坡陡壁環繞成圈后,陡然竄起一丈高的火舌,像是一條盤踞著的火龍。
當火龍首尾相銜的瞬間,站在虛空正中央的殷無書輕描淡寫地抬起右腳,用腳尖碾了兩下。
原本靜謐無聲的山谷頓時發出了無數玻璃迸出裂痕的脆聲,無數條泛著金光的線以殷無書的腳下為中心,龜裂般蜿蜒著迅速蔓延開來,眨眼的工夫,山谷上空那個看不見的屏障就已經布滿了金色的裂痕。
殷無書重重一踏,就聽一聲轟然巨響,整個屏障瞬間炸裂開,連帶著邊緣碎成無數節的火龍,鋪天蓋地直直朝深谷中墜落下去。
謝白一把按緊了懷里的小黑貓,翻身便從高崖之上跳了下去。
立冬:“……”作孽啊……又要跳。
第29章
正如那對野鬼夫妻說的,深谷下面有一汪寒潭,原本靜謐無波。
謝白跟殷無書在腿腳上灌注了千鈞力,像流火一樣直墜下來,轟然落地。
剛站起身,就看到被殷無書震碎的屏障碎片夾著火,紛紛落地。
栽進寒潭里的那些砸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水花,攪得水面波蕩不息,火光與水面接觸的瞬間,發出“茲茲——”的聲響,此起彼伏,接著整個寒潭上面都籠了一層煙塵。
而栽落在地上的那些,則很快牽連到一旁的草木,熊熊燒了起來,發出“嗶剝”的聲響。
因為屏障被破的緣故,被擋在外面的氣流一下子灌注進來,沿著四周圍的山勢只吹下來,在整個山谷中呼呼回蕩,聽起來仿佛百鬼嗚咽一樣。
原本寂靜詭譎的山谷一下子變得滿目狼藉。
“臥槽你們是拆遷辦的吧?”立冬磨磨唧唧終于從山崖上蹭了下來,剛落地就被山谷下的慘況驚得目瞪口呆:“開門就打啊這是。”
然而事實上殷無書和謝白兩個無人可打。
從落地起,謝白便借著漫天火光掃了一眼整個山谷。
這山谷雖然屬于這片廢棄的景區,已經野了很久,但并沒有變得雜亂不堪,即便他們一下來就聲勢浩大地把這里搞得煙火彌漫,也不能完全掩蓋這里本身的秀致布局。
這汪寒潭臥踞在山谷偏西的位置上,三面環林,一面靠著傾斜的山壁,板塊分明。
他們三人沿著寒潭邊緣走了一圈,也沒發現岸上有什麼活物的存在,樹林中山谷風來回貫穿,并不存在停滯或者折向的點,也就是說林子里也沒藏什麼。
謝白的目光自然落到了煙塵籠罩的水面上——岸上沒有,那就只能在水里了。
殷無書掃完岸邊之后站在寒潭旁,抬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