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邊說邊彎著手比劃了一下:“就這樣,每下都有好幾個并列的爪型創口。這種我想來想去,只能想到釘耙。”
江昊然拉了拉口罩,悶聲悶氣道:“但是釘耙那東西,分不了這麼干脆。”
“對,一耙子下去中間會有組織粘連的情況,不是現在這樣的。”老陳道。
兩人沉默半天,也沒立刻有什麼更切合現場的結論,最終搖頭說了句:“真他媽見了鬼了。先把該采集的采集了,然后送回中心再仔細分析創口吧。”
謝白在旁邊簡單跟著“嗯”了幾聲,并沒說什麼特別的見解,一切舉止都像個剛參與實案不久的新人。
可實際上,他在看了兩個尸塊之后,心里就已經有了譜——
老陳剛才的分析其實對了一半,那些創口確實是并列的爪型創口,一根一根,紋理走向豎直向下,力道則是向里,照常人推斷,確實很容易聯想到釘耙類的利器,因為普通人怎麼也不會想到,骨骼血肉是可以被撕開的,單單靠手就可以。
謝白站起身,正盤算著等尸塊被運送回法醫中心后,他要把其他人支開,而后盡快把這幾具死狀慘烈的妖尸檢查處理掉。就聽見衛生間門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剛才接到電話了吧?哎對,就是電話里說的那樣,這個案子移交到我們這邊了,辛苦辛苦,里頭還有法醫在驗尸吧?我們進去把情況對接一下。”
這聲音不是立冬又是誰?
“對對,我們法醫中心的幾位連夜趕過來的,還在里面忙活著呢,我去里面把他們叫出來吧,現場有點兒……”有人這麼回答立冬,聽聲音,已經走到門口就要進來了。
“嗯。”有人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哪怕只有一個單音節淹沒在一堆人聲里,模糊至極,謝白也能準確地分辨出來,那是殷無書。
一百多年都沒見過一次面的人,突然一個晚上要見兩回,這轉變是不是太突然了點?
第6章
“怎麼,要移交?”老陳有些詫異地抬頭問進來的人:“這消息也走太快了吧?”
“對,剛接的電話。”重案隊的隊長站在外間的擋墻旁邊,皺眉看著里面的滿地殘肢,“老陳你們也辛苦了,跟他們對接一下現在的情況,早點回去歇著吧。”
“行,我去吧。”老陳資歷最老,也是第一個來現場的,該驗的也都驗得差不多了。他沖江昊然和謝白交代了幾句,就跟著隊長去了門外。
謝白也跟著站起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行頭,大褂口罩橡膠手套一應俱全,除了眼睛,也沒什麼是露在外面的了。
那邊對接工作完畢,謝白聽見立冬在外面半客氣半推辭地表示不需要支援人手,于是臨市重案隊和法醫中心的人便很快收拾了東西,三三兩兩穿過警戒線,魚貫朝樓梯走。
謝白低頭走在老陳和江昊然身后,剛出衛生間就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模樣,眉毛加粗加深,眼睛收小了一些。看上去似乎動得不算大,從側面看全像是完全變了個人,再熟悉他的人都不可能一眼將他認出來,更何況平日里他出現在立冬他們面前,都是蒙著眉眼的。
他本能地不想讓殷無書看到他現在混跡在普通人里的模樣,不想讓殷無書知道他還記得百年前隨口說的一句話,說不上來是什麼心理。
殷無書站在護士站旁邊,左手手肘支在臺面上,手里捏著一方油黃色的紙片,上面隱隱有字。他一邊看著魚貫而出的人,一邊隨手將那張紙卷了起來,夾在手指之間,轉來繞去。
這種模樣謝白就是閉著眼也能想象出來,從很久以前起,他就一貫這樣,看起來跟誰說話都帶著一點笑,卻又莫名顯得高不可攀,不好親近。最大的原因莫過于他的眼神了,那雙眼睛盯著誰的時候顯得幽深極了,可粗粗從人身上掃過去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萬事不過心的感覺。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走心……
因為他根本沒心。
立冬在那里一一寒暄過警隊的人,他身后還跟著七八個有些陌生的面孔,估計又是從太玄道后院里隨手薅過來撒豆成兵的壯丁,用來撐場面的。
謝白路過他和殷無書身前的時候,余光看到兩人神色都沒有任何變化,看來是真的沒有認出他來。
法醫中心的人身上多少都沾著點尸塊上的血跡,自然不可能有那個心思去跟立冬寒暄,于是幾人都跟著老陳沖立冬那邊點了點頭,就行色匆匆地進了樓梯口。
一直下到一樓,謝白才發現自己正無意識地捏著手指。
幾人在車庫附近把罩衫之類的武裝都卸了下來,謝白也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子,他皺著眉拍了拍自己的衣擺,沖老陳他們道:“我就不回中心那邊了,家里還有點事情。”
“你怎麼來的?打車麼?咱們這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沾上味兒,我現在也聞不出來了,打車人不一定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