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坐副駕的盧簫笛打開車窗問他,“落東西了嗎?”
目光沿街掃視,沒尋到可疑人物,顧宜樂轉回來說:“沒什麼,可能是果酒喝多了,總覺得有人跟著我。”
盧簫笛笑了:“你現在是有家室的人啦,還有專車接送,怕什麼?”
顧宜樂撓撓頭,也覺得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了。
開學后李師傅重新上崗,顧宜樂還沒來得及說不需要,梁棟就先斬后奏支付了一學期的費用,為了不浪費,顧宜樂只好繼續坐。
車一直開到樓下,下車后顧宜樂回身往來時的路張望,老小區路燈昏暗渾濁,頭頂黑云壓城,只依稀可見幾個模糊人影。
有風迎面吹來,他打了個寒戰,與李師傅道別后扭頭便往樓上走。
邊爬樓梯邊摸手機,剛給梁棟發消息說快到家了,手機就叮咚作響,進來一條消息。
又接連響了幾下。
顧宜樂設置了信息隱藏,許是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他點開信息界面的手指有些猶豫。
還是點進去了,入目的是個陌生號碼,密密匝匝的六條信息。
——樂樂,你今晚真美
——你的男朋友呢,怎麼沒來接你?
——他是不是已經上過你了?
——你皮膚那麼白,那麼滑,想到你被他碰過,我就很生氣
——好好洗個澡吧,我不想看到你身上有其他男人留下的痕跡
——雖然你把我害得很慘,但我還是很想你
每往下翻閱一條,身上就好像多了一條扭曲蠕動的蟲,惡心得讓人汗毛立起。
顧宜樂深深喘氣,拼命克制住把手機丟出去的沖動,他按滅了手機屏,卻令自己陷入黑暗。
樓道窗戶外透進的稀薄燈光將臺階照得幽暗漫長,如同將要一口把人吞噬的獸嘴。老小區樓道沒有感應燈,顧宜樂一鼓作氣往上沖,不慎被臺階絆倒,干脆四肢并用地爬,顧不得狼狽。
中途梁棟撥來一次電話,他發抖的手誤按了掛斷。
被跟蹤的感覺令他毛骨悚然,全身的感知系統仿佛都被屏蔽,直到進到家里,沖進房間關上門,顧宜樂才聽見自己劇烈的喘息,摸到滿頭的冷汗。
今天回來得晚,家人已經睡下。管夢青聞聲走到房門口,說湯熱在鍋里記得喝。
顧宜樂應聲時語調都在打戰,幸而隔著門,管夢青沒聽出異常。
就在這時,手機再度振動。
掌心傳來的振感令顧宜樂劇烈哆嗦了一下,見屏幕上是liang的名字才稍稍放松。
僵硬的拇指按下接聽鍵,他湊近麥克風,一聲干啞的“喂”之后,對面很快問道:“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剛才按錯了。”顧宜樂舔了舔發干的嘴唇,“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一秒,梁棟發了視頻過來,顧宜樂狠狠搓了幾下臉才接。
饒是如此,梁棟看到他的臉色時還是愣了片刻,而后擰眉說:“讓我看看。”
顧宜樂便坐到床邊,彎腰卷起褲腿。
摔得不嚴重,只膝蓋下方青了一塊。他用鏡頭對準給梁棟看,故作輕松地說:“磕臺階上了,你給我吹吹就好啦。”
梁棟拿著手機走到圖書館外面,很仔細地吹了吹。
吹完問:“是碰到……碰到什麼事了嗎?”
“沒有。”顧宜樂不善撒謊,垂眼作答之后,扭頭望向窗外,“好像要下雨了。”
“不喜歡下雨天?”
“嗯。”顧宜樂有些出神,“會打雷,還會……”
還會碰到壞人。
安靜持續了一陣,梁棟再度開口時沒追問他沒說完的話,轉而問:“在自己房間嗎?”
“嗯。”
“那現在,把窗戶關上。”
顧宜樂還沒緩過來,大腦運轉極慢,收到指令后什麼都沒想,行至墻邊將窗戶關嚴,窗簾也拉上。
“好了嗎?”
“好了。”
“接下來,脫掉外套和鞋,躺下。”
顧宜樂照做了,在床上側身蜷臥:“然后呢?”
“蓋上被子。”梁棟說,“確保不會著涼。”
顧宜樂乖乖應著,拉開被子,手腳縮進被窩里,只留半顆腦袋在外面。
身體被包裹令安全感上升,失措的呼吸也平復些許。視野受限,顧宜樂把手機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攥著:“再然后呢?”
“閉上眼睛。”
“我……我害怕。”
“我在這里。”
梁棟的聲音很輕,猶如支起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將所有的風雨都隔絕在外。
他說:“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于是顧宜樂聽話地合上眼,松手讓手機落在枕邊,眼皮從不住顫抖到漸漸發沉。
黑暗也被光明和溫暖取代,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有人對他說——我不會讓你碰到壞人。
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是困意席卷,僅剩的一點思考能力不足以讓他想起在哪個時間節點聽到過。
陷入沉睡前,顧宜樂想,要怪只能怪梁棟的聲音太好聽了。
也太好了,讓人只想緊緊攥在手心,藏起來,誰也不許搶走。
作者有話說:
在第6章 聽到過吼
小梁日記:譚遷你完了。
第34章 永遠會有交點
這晚,顧宜樂睡了個好覺。
醒來時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插上充了會兒電,打開微信的時候看見和liang的視頻通話結束在一小時之前,時長九小時三十二分,手機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沒電的。
梁棟果然信守諾言,一直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