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師父可能就在自己身邊,齊暄宜頓時也沒了嘲笑他師兄的心思,他趕緊從夢中醒來。
外面的雨已停了,銀白月光透過一扇小小的窗戶照射進來,齊暄宜坐起身,借著月色觀察身邊的蕭鶴。
蕭鶴與他師父長得并不相像,他自己倒是和南柯境外是長得一般模樣,不過這也證明不了什麼,鬼知道南柯境這玩意兒是怎麼分配長相的。
他在很早以前就覺得蕭鶴像他師父了,那時候他一直安慰自己說師父不會出現在南柯境里,所以蕭鶴肯定不會是師父。
現在得知師父也進了南柯境里,齊暄宜幾乎不做他想,直接認定蕭鶴就是他的師父。
這叫個什麼事啊?
那場夢已醒了,他師兄的聲音居然還縈繞在他的耳邊,沒完沒了的,差不多可以了,他知道從京城逃到北海該走哪條路了,也知道山上的毒蘑菇不能吃,不用再說了,歇一會兒吧師兄!
或許是冥冥中察覺到他的心意,他師兄的聲音漸漸遠去,終于只剩下了一室的沉寂。
齊暄宜盯著蕭鶴的那張臉看了很久,他實在不愿相信他會是自己的師父,然越回憶過去,越覺得多半就是了。
同樣是在平日里喜歡穿青色的衣服,同樣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還同樣的不愿用劍。
結果被他這個倒霉徒弟逼迫得拿起了劍。
蕭鶴做過許多在南柯境外師父會對他做的動作,說過師父說過的話,過去有很多次齊暄宜看著蕭鶴都會幻覺是他師父站在他的面前,但這個想法實在太荒謬也太可怕了,每次只想到一個開頭,齊暄宜就趕緊叫停,絕不深想下去。
如今這個可怕的想法就要成真了,恍惚間齊暄宜覺得可以看到自己未來好長一段時間都別想吃糖的悲慘生活了。他終于開始反思自己對蕭鶴都做過些什麼,他違背他的意愿把他囚在宮中,用他的未婚妻威脅他,逼他吃下那種藥,在床上總是對他頤指氣使,蕭鶴還因他挨過一頓鞭子,到現在背上都留著疤。
齊暄宜越想越覺得自己是缺了大德,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蕭鶴真的是他師父,他想他這輩子都別想吃糖了。
熟睡中的蕭鶴睜開眼,正好對上齊暄宜的眼睛,月光下,他的眼睛帶著濕潤的光,可憐巴巴的,像小狗一樣,蕭鶴輕聲問他:“怎麼這麼晚還不睡?睡不著?”
“沒有。”齊暄宜趕緊在蕭鶴身邊老實躺下,生怕自己再惹了師父生氣。
蕭鶴伸手把他攬入自己懷中:“早些睡吧。”
齊暄宜的臉頰貼在他火熱的胸膛上,聽從他胸腔里傳出來的平穩心跳,他心中懷著對未來的深深憂慮,直到天將亮時才再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竿,蕭鶴又被薛青臨給叫到皇宮里去,他走時給齊暄宜留了字條。
齊暄宜看著那字條發呆,從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這個字明明也很像他師父的。
救命啊——
皇宮里,薛青臨放下手里的卷宗,對蕭鶴說:“我可以放過齊暄宜,不止是他,還有那些個王公貴族們,只是從此以后,他們只能如普通百姓一般生活,不得再與舊日黨羽有任何聯系,若是犯罪,必須要從重處理。
”
蕭鶴抬頭看向薛青臨,表情似有些驚訝,沒想過他會這麼快轉變心意。
薛青臨道:“別這麼看著我,這不是你之前的安排嗎?我和子橈他們認真討論過,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人是受環境影響的,有些人天生富貴,不知民間疾苦,他們有錯,但也許不是無藥可救。”
蕭鶴道:“多謝。”
“你我之間,何必說這個‘謝’字。”沒有蕭鶴就沒有大同軍,如果昨日蕭鶴態度再強硬些,那時薛青臨就會答應放過齊暄宜,只不過心中要對齊暄宜再多出些怨懟來。
“你也別總待在天牢里了,外面還有很多事要等著你來處理。”
“那齊暄宜呢?”蕭鶴問。
“他現在必須得在天牢里待著。”
蕭鶴:“我也在天牢里陪他吧。”
薛青臨深吸一口氣,但又實在是壓不住自己心里的那團火氣,罵道:“就賤死你吧。”
蕭鶴回了天牢,開門的時候,齊暄宜兩只手扒在欄桿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等進了里面,他那雙眼睛仍是黏在他的身上。
蕭鶴覺得奇怪,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齊暄宜這樣,他回望過去,問道:“怎麼一直看著我?”
齊暄宜來到蕭鶴面前,猶猶豫豫了好半晌,終于小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犯了一點小小的錯誤,你可以原諒我嗎?”
稀奇,小皇帝居然能意識到自己犯錯,當初他把寧州疫情置之不理都沒覺得是錯,當下卻說自己犯了錯,這得是多大的錯誤?
只這段時間他一直守在齊暄宜的身邊,他應該沒有犯錯的機會,蕭鶴也不確定,只能問他:“是什麼樣的錯誤?”
“呃……”現在面對還沒有記憶的師父,齊暄宜不知道要如何去說,他瘋狂搖頭,“還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