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麼會在這里?”蕭鶴啞著嗓子向齊暄宜問道。
齊暄宜好像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又揉了揉眼睛,確定蕭鶴是真的醒過來了,才懶洋洋答了一句:“當然是怕你死了。”
就算他死了又能怎麼樣呢?
蕭鶴看了他很久,最后決定不再問下去,省得還要聽那些扎心的話。
自己死了,他就要重新再找件他這麼好用的工具了。
可如果能為了一件工具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是否代表他對這件工具有一點真心?
蕭鶴眼瞼垂下,心中微哂,他們這樣的開端,這樣的關系,要這點真心做什麼呢?
第28章
齊暄宜沒有睡足, 還有些困,他叫了幾個大夫進來輪番給蕭鶴診脈,大夫們說蕭鶴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應當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齊暄宜聽到這話, 打著哈欠爬上蕭鶴的床,扯過被子蓋在身上,倒頭就睡。
蕭鶴看了一眼身邊的齊暄宜, 一時不知該氣該笑,他接過大夫遞來的藥碗,壓低了聲音問道:“陛下怎麼會在這里?”
大夫偷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齊暄宜, 小聲對蕭鶴說起此事的起因。
那時候蕭鶴已經是個垂死之人,喂進去的藥幾乎全被吐了出來,從京城跟來的太醫們均是束手無策, 最后是不知哪里來的鄉野村醫說要有人來嘴對嘴喂藥, 這樣可以將藥力最大程度地發揮出來,或許還能救他一命。
太醫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只是蕭鶴已經這般了, 他們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以皇帝寶貴蕭鶴的態度,蕭鶴真死在這里, 他們多半是吃不了好果子的。
此事被齊暄宜知道后,他先是堅決不同意, 后來又改了口,由他親自來喂藥。
眾人哪里敢讓皇帝照顧染了瘟疫的病人, 他若是龍體有恙,他們這些人說不定都得陪葬。
然而齊暄宜是鐵了心要做這件事, 每當有人來勸他, 他就把砍頭掛在嘴邊, 到后來許多人不免懷著惡意地想到,這位皇帝要是真能死在寧州對天下的百姓來說未嘗不是一樁幸事,他們陪葬那也是死得其所。
但不得不說,看不出來這位陛下還是個癡情種子,為了這個男人,竟是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大夫說完這些,看向蕭鶴目光非常復雜,里面有感慨,有佩服,也有困惑,聽說蕭鶴進宮也才不到半年,就能拿捏住當今圣上,果然是有兩把刷子,他不會是山間的狐貍變化的吧?
蕭鶴不會讀心,但看著大夫的這副表情,也能大概知道他的心里的想法。
他不知該說什麼好,雖然他不知那個時候齊暄宜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應該不會是眾人以為的深愛他這種荒謬的理由。
齊暄宜的想法的確遠沒有這些人想得那麼深情,他就是覺得如果讓他親眼看到有人碰了蕭鶴,他以后多半不會再用他了。
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他若是感染瘟疫,死在寧州,那大不了就是從南柯境出去,此后少了幾場歡愉,與眼睜睜看著蕭鶴死在這里是差不多的結局,不如賭上一把。
他運氣向來不太好,不過這一次,他賭贏了。
也可能是這一次的賭局耗光了他近期內的所有好運,于是等蕭鶴的這身病剛好,齊暄宜就發了高燒,他的手腳滾燙,窩在被子里面,嚷嚷著頭疼。
幾位大夫來診過,都說不是瘟疫,只是受了涼,加之這幾日沒睡好,所以才病了這一場,養幾日應當就能好了。
小皇帝躺在床上,小臉通紅,神色怏怏,整張臉上都寫滿不開心。
勸他喝藥的鐘得祿已經被趕出去,蕭鶴從外面走進來,剛到了床邊,就聽到小皇帝在那里嘟囔道:“都怪你。”
蕭鶴看他這副樣子,倒覺得好笑,又有點心疼,齊暄宜如果不做個皇帝,做個逍遙的王爺,也許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蕭鶴嗯了一聲,沒有反駁齊暄宜的話,他將一邊的藥碗端了過來,對齊暄宜說:“陛下,該吃藥了。”
齊暄宜扭過頭去,把自己裹得像個蟬蛹,拒絕道:“不吃。
如果一句話就能讓齊暄宜乖乖吃藥,鐘得祿也不會被趕出去了,蕭鶴對此早有預料,耐著性子勸道:“您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這下齊暄宜干脆不理他了,閉上眼睛開始裝睡。
蕭鶴繼續道:“這藥也不多,兩口就喝完了,喝完了再睡,才能快點好起來,好起來我們才能回京城去。”
“你話好多,朕要睡覺。”齊暄宜說完還把被子拉起來,蓋過腦袋。
“您別把自己給悶壞了,”蕭鶴伸手把齊暄宜的腦袋從被子里扒了出來,問他,“您是嫌藥苦?”
“是。”齊暄宜眨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他想那些個藥材生得這樣苦就是自己不被人吃掉,為何還要再去吃它們呢。
蕭鶴心中嘆氣,他那遠在蘭陵的三歲的侄子喝藥都沒這麼費勁。
“你乖——”蕭鶴說到這里立刻止住,剩下的幾個字全都咽了下去,這種哄人的話實在不適合對齊暄宜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