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吃完后又張開嘴巴,見李青衡沒有動作,他伸手扯了扯李青衡的袖子,沖他撒嬌:“師父,還想吃。”
“不能再吃了。”李青衡道。
謝慈抓住他的袖子不松手:“可是,師父我餓。”
李青衡憐愛地摸摸他的腦袋,問他:“吃點其他的吧,想吃什麼?”
謝慈認真思考起來,他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對李青衡說:“想吃紅燒魚尾。”
鮫人大駭,情急之下居然掙脫李青衡的定身之法,飛速逃竄進珊瑚叢里,那一條尾巴都甩出了虛影,生怕自己跑得慢了就成為桌上的一餐。
謝慈最后也沒能在海底吃上紅燒魚尾,而那位鮫人族的小公主也沒能與赫連錚成親,只能將他們送到岸邊,含情脈脈地望著赫連錚離去的身影。
她的哥哥則長長松了一口氣,他的尾巴總算是保住了。
春去秋來,光陰如梭,謝慈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日來到這世間的,所以他們把他拜師的那一日當做他的生辰,十五歲那年他的生辰剛過,他被人抓到無相宮,用來威脅李青衡。
李青衡束手就擒,然對方并沒有如約放開謝慈。
長劍橫在謝慈的脖子上,鮮紅的血珠從傷口中滲了出來,謝慈望向李青衡,眼睛中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李青衡回望著他,他的身上插了許多刀劍,鮮血染透了衣裳,濃郁血光遮蔽了日月星辰,天地黯然,謝慈就這樣從夢中醒來。
天已大亮,落蟬谷內一片岑寂,枝頭的葉子在晨風中巍巍顫抖,晶瑩露水順著葉脈滑落下來,穿過了謝慈,滴在石碑上面。
謝慈仰頭望天,在過去的那幾年里,他總以為他已經將腦海里關于李青衡的一切盡數抹去,原來到最后他什麼都沒能忘記。愴然回首,李青衡的身影仍舊靜靜地站在他的記憶深處,清晰如昨日。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一切都已結束。
活著的時候他沒能多陪在李青衡的身邊,死后也沒有辦法葬在這里。
不過師父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謝慈跪下,低頭輕輕吻過石碑上面李青衡冰冷的名字。
他的心意終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還沒到秋天,漫天的葉子飄零下來,在墳前落了厚厚的一層,好似一座新立的墳。
赫連錚本想在蒼雪宮多留幾日,陪陪“謝慈”,好弄清楚他這個師弟這兩年到底在想什麼。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兩日后有琢光派的道友給赫連錚傳信說,酆都鬼界多處傳來異動,與人界交界處有鬼氣正在蔓延,琢光派與其他正道門派都派了弟子前去探查,但都未能查清楚其中緣由,所以想請赫連錚同去查看。
蕭綰擔心酆都鬼氣森冷幽怨,會壞了赫連錚的根基,勸他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前往酆都。
赫連錚拒絕,從收到信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已擦好了劍,收拾好行裝,溫暖日光透過窗欞傾灑在他的肩頭,他回過頭,對蕭綰道:“酆都鬼界乃是眾生輪回往生之處,若有差錯,蒼生受難,事關整個修真界與人界的生死存亡,我輩義不容辭。”
蕭綰抿唇,她早該想到的,她根本不該多嘴這一勸,如果真能對這個世道冷眼相看,那他就不是赫連錚了。
真不知道他那師父是怎麼教出來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徒弟來。
蕭綰試探過“謝慈”幾次,他對生死境的事一句都沒提,“謝慈”是真忘了生死境里發生的一切,又或許,那日進入到生死境中的人根本不是他。
可不是他的話,還會是誰呢?
蕭綰想不明白,這件事成為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扎得她鮮血淋漓。
為了涂山,她必須得讓真相永遠塵封在生死境中。
臨走前,赫連錚特地找到江硯,拜托他道:“阿慈近來心情不好,我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江兄弟你幫我多照看著他些。”
江硯點頭應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赫連錚看著江硯嘴巴張開又合上,他的樣子明顯是還有話要說,江硯主動開口問他:“赫連兄還有什麼事嗎?”
赫連錚還是欲言又止,磨蹭了會兒,知道“謝慈”一時不會過來,才小聲問江硯:“阿慈身邊那個斷袖還在嗎?”
江硯心中有些好笑,為了配合赫連錚,他也看了看左右,低聲向赫連錚問道:“赫連兄說的是哪一個?”
赫連錚忍不住罵了一聲,問江硯:“還有幾個啊?”
“這個不好說吧,”江硯微笑道,“我也不能每一個都去問問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江硯說的不無道理,但赫連錚直覺在這個問題上他對自己不夠老實,但眼下沒有更多的時間同他掰扯這件事,赫連錚直接說道:“就是那個兩年前我來蒼雪宮,在后山、在后山摸我的那個。”
蕭綰掀開簾子剛走進來,就聽到赫連錚這番言論,這蒼雪宮里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
江硯笑著道:“他早就離開蒼雪宮了。”
赫連錚稍微放心了點:“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