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白了他一眼,轉身坐在貴妃榻上,托著下巴看著站在石階下面的赫連錚與蕭綰。
他這一舉一動,都與謝慈本人一模一樣。
只有謝慈和蕭綰知道他其實已死在生死境中。
謝慈還好一些,他是親眼看見那個無臉人變化成他的模樣,離開生死境的,只是那時候的他也沒有想到,他會來到蒼雪宮,徹底取代自己。
如今看來,他不僅用了他的相貌,還擁有他的記憶,
謝慈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但在生死境中時光回溯都是尋常,從死人腦子里偷取一份記憶似乎也不足為奇。
但是這實在是有點可怕,鬼知道這人以后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按理說他都死了,塵歸塵,土歸土,他的一生已經結束,便是這個假謝慈現在脫了衣服到琢光派繞著他們的道場跑上三圈,與他也無甚太大的關系,無論發生什麼都只是身后之事,與他無關。
可問題就出在這里了,明明不該讓他知道的事現在非要他親眼看見,這著實夠討厭的,能不能快點帶他去投胎,不想再看這些鬧心玩意兒了。
蕭綰的心情比謝慈還要復雜,眼前之人到底知不知道是自己從他的身上拿走了龍珠,難不成是在生死境里傷到了腦子,還是說死在生死境里的人根本不是他?可不管是在生死境里,還是眼下的蒼雪宮中,他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都是一樣的討厭。
赫連錚把貴妃榻上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見他身上沒有外傷,才稍稍放下心來,隨后開門見山問他:“找我來蒼雪宮有什麼事?”
“謝慈”抬眼看向赫連錚,然后懶懶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江硯,對赫連錚道:“不是我找你,是江硯找你。”
赫連錚也不生謝慈的氣,而是疑惑地看向江硯,問他:“不知江兄弟找我是有什麼事?”
江硯上前拱手抱拳道:“赫連兄實在抱歉,你的傷剛好,本該由我前往涂山去看望的你的,只是蒼雪宮近來事務繁多,我實在脫不開身。”
赫連錚大度道:“沒事沒事,我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江硯笑道:“看來赫連兄是得到那顆龍珠了,恭喜赫連兄。”
蕭綰心思敏感,一聽到江硯提起龍珠立刻警惕起來,江硯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有意替謝慈試探自己,還是想要為謝慈出氣?
“這都多虧了蕭姑娘,”與蕭綰的事赫連錚沒有說太多,他問江硯,“對了,江兄弟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江硯道:“其實是我想進生死境里一趟,我的修為比不得蕭族長,所以想打聽一下生死境里情況,多做些準備。”
赫連錚聽了這話下意識想問他進那生死境做什麼,沒等他開口,江硯自己就補充了一句:“我進生死境的原因實在是不便同赫連兄說明。”
赫連錚看向蕭綰,江硯要求的人是蕭綰,他不能幫蕭綰回答。
謝慈在后面聽得直想打哈欠,江硯是有什麼大病吧?就為了這麼點事把赫連錚從涂山叫過來,還帶著一只狐貍來,在蒼雪宮掉了毛他來打掃嗎?
坐在貴妃榻上的假謝慈此時同樣也是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赫連錚收到的那一只紙鶴多半是出自這假謝慈之手,只是他為何會幫江硯的忙?
謝慈盯著他看了半天,什麼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蕭族長愿意為在下解惑嗎?”江硯的模樣看起來甚是誠懇。
若是沒有生死境里的那一樁事,蕭綰現在肯定要好好折騰折騰江硯,但她心虛,底氣不足,比起報復回去,她更想知道江硯和謝慈兩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如果江硯和謝慈知道是自己從他身上拿的龍珠,沒理由到現在還不拆穿她。
她心中的疑問太多了,又不能明著問出來,只含糊道:“謝宮主不知道嗎?”
江硯回頭看了昏昏欲睡的“謝慈”一眼,蕭綰的這個問題很是莫名,又想到蕭綰上次來蒼雪宮被謝慈譏諷一番,江硯當下覺得自己明白蕭綰的心思,他神色淡了些,回道:“他怎麼會知道?”
“是嗎?”蕭綰唇角含笑,將信將疑。
江硯道:“蕭族長若是不愿說也沒有關系的。”
“謝慈”大概是覺得這里太無聊,他從榻上起身,向偏殿走去,江硯與蕭綰僵持在原地,赫連錚稍作猶豫,跟了過去。
他師弟心里肯定藏著事,他們兩個可以好好聊聊,也許他能幫他些什麼。
謝慈跟在他們的身后,觀察著假謝慈,不怪赫連錚與江硯看不出來,他與他實在是太像了。似乎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徹頭徹尾取代自己,沒有人會知道真正的謝慈已經死在生死境里。
謝慈覺得好笑,書上說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這世間是否有一個人,能夠一眼看出那不是他。
如果李青衡還在,他會認出他嗎?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謝慈的寢殿,假謝慈走在前面,伸手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