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丞一死了。莫丞一死了。莫丞一死了。
三天前的晚上,俞冬瘋了一樣砸莫丞一的家門,最后只引來了保安和警察。
警察禁不住他的瘋癲,給他把門破開了,發現家里真的有人,只不過是一具尸體。
面若枯槁,嘴唇只剩下淺淺的紅,身上和手臂上滿是殷紅的血液。
冬天天氣冷,還能摸到他身體的一點余溫。
俞冬見到莫丞一這個樣子,當場就哭得昏過去了。
兩個人被一起送去醫院,莫丞一被宣布搶救失敗——事實上,搶救沒有開始就已經宣布死亡了。
他失血過多,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
俞冬注射了一天的葡萄糖液和一些營養物質,兩天前在醫院醒過來。
“莫丞一呢?”俞冬剛醒過來的身子還虛弱著,一骨碌地爬起來,把插在手背的細針頭拔掉,細細的血流了一會才止住。
“莫丞一呢?”俞冬睜著大而驚慌的眼睛,拽住坐在他床邊的陳航的衣服領子。
“莫丞一去哪了……?”俞冬心一下子沉下去,逐漸控制不住顫抖的嘴唇,他哽咽一句,“他去哪了……”
陳航不敢看俞冬,把他的手拽下來:“你先答應我不要,不要太激動。”
俞冬聽到這話,知道什麼都晚了。
他的確答應了陳航不會那樣激動,取而代之的是沒有一點情緒,就像一具空殼,沒有裝靈魂。
“他,死了。”陳航小聲地說,俞冬眼淚慢慢地,安靜地掉了下來。
他感到呼吸困難,好像空氣里的氧氣都塞滿了火星子,每吸入肺中,都要燃起一點火花。
俞冬想發泄這些情緒,可這些火花只會一團一團地積聚在他的肺里,最后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燃盡了,連帶著他的喉嚨。
他說不出一個字。
陳航輕輕抱住了他,俞冬沒有回應,幾分鐘后,俞冬緩緩推開陳航,躺回了病床,抖著手,拿起被自己拔掉的細針,欲往自己手背上刺去。
“怎麼回不去了……?”俞冬刺了好幾次,都沒辦法把它重新扎在手背原來的位置,液滴從針頭滴落下來,粘濕了小片床單。
“怎麼回不去了……你幫幫我。”俞冬把針遞給陳航,眼睛里的霧氣讓陳航心口裂開一般。
“別弄了,我去叫醫生。你別弄傷自己。”他想把針連帶著整個吊水瓶拿走,被俞冬拽住,不讓他走。
“我想,讓針頭回去,你就幫幫我好不好……”俞冬說,“幫幫我……幫幫我求你了……為什麼回不去了……”
他低下頭哭了起來,抑郁在肺里的火苗從他的眼睛里化作淚水:“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為什麼回不去了……”
為什麼回不去了,為什麼莫丞一說死就死了。
“他還沒有見我最后一面,陳航……他還沒見到我,最后一面啊……他是不是不想見我了……”俞冬終于哭出了聲,肩膀顫抖得厲害,陳航背對著他,不敢回頭看。
他知道俞冬現在情緒很崩潰。
可他無能為力。對于莫丞一的死,他覺得自己脫不開責任,那種厚重的負罪感就像一塊石頭壓在心里。
“陳航,陳航……我想見他……為什麼回不去了啊……!”俞冬失控地嘶吼起來,不斷重復那句話。
“別哭了,我去叫醫生。”陳航皺著眉,拉開俞冬的手,俞冬不肯放,攥地死死的,拼命搖頭,眼淚鼻涕糊滿了整張臉。
“回不,回不去了……”俞冬哭得稀里嘩啦,抽泣著,連話都說不清。
“放開我,乖一點。”陳航莫名的就焦躁,看見俞冬這個樣子,他心里疲憊。
俞冬還是不肯放,他沒有將陳航當作什麼人,只是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點飄渺的希望,好像這樣子,莫丞一就會回來。
可是俞冬也看到了莫丞一自殺的那個晚上他渾身是血的樣子。溫熱滾燙的血液帶走了他最后的體溫,血液早已連帶著尸體一起,在陰涼的浴室里冰冷。
“放開!別發瘋了!”陳航終于忍不住,揮起手把俞冬帶起來,再拉開他,松開手,俞冬就整個人摔掉在了床緣。
“俞冬……”陳航沒有想傷害他,他沒有想到俞冬會這麼輕,一拽就起來了,再松手就摔了,他立刻扶正了摔倒的俞冬,“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俞冬沒有知覺,也不知道自己摔了下來。世界就像靜止了一樣,只有他是兵荒馬亂的。
他屈起膝蓋,埋下頭哭。
這樣的哭泣,僅僅一天就會耗盡一個人的體力。
俞冬撐著沙發坐起來,把桌面上的粥端在手里,執起勺子,沒拿穩,“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陶瓷做的勺子碎了。
他把粥放回原處,望著地上的碎瓷又陷入了沉默。
幾分鐘后,陳航敲敲他家的門,發現門沒鎖,他直接進了來,看到這樣狼狽的景象,面無表情地過去幫俞冬把地面的碎瓷片攏起來,語氣平淡:“莫丞一的尸體已經運到殯儀館了,有空的話,一起去看看吧。挑一個牌位。”
俞冬不說話,他不吃不喝不吭聲整整三天。
陳航有些惱火,但他知道他不能對俞冬發脾氣。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
俞冬捎帶看了他一眼,不輕不重。
陳航還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從口袋里拿出莫丞一自殺那晚給他的鑰匙:“莫丞一死之前,其實是肝癌晚期了,我沒敢告訴你。